驥哥半輩子見過形形色色的死亡。當差三十多年,作為西九龍警區的便衣探員,在油尖旺、深水埗這些龍蛇混雜的地方去查刑事案。一時謀殺,一時黑社會互斬,血肉模糊的狀況,不慣也得慣。惟獨這幾年,所見的死者都走得安祥—他退休後到了寧養院,做行內人稱為「福伯」的殮房管工。
入行有些誤打誤撞。2009年他五十五歲要從警隊退役,不想悶在家,便到萬寧做保安,但很厭倦跟賊人搏鬥:「他們不會好樂意跟你返去嘛。有時對方牛高馬大,你只得一個人也要頂硬上。」做了一年多,朋友問他去不去白普理寧養中心做管工,那是專為末期病患提供紓緩治療的醫院。朋友說:「主要做保安和清潔,都要睇埋殮房,不過有其他人負責,你看著就是。」驥哥知道實際工作時也要落手處理遺體。他不介意,家人也沒意見,「當差有甚麼未見過?都是一份職業。」
不一樣的殮房
那年正值驥哥媽媽病逝,「最後的日子,醫院要她插喉,她不舒服就去拔,結果手腳都被綁起來。」驥哥至今仍感心酸。他覺得一般公立醫院就只是醫療搶救的地方,到最後救不了,病人變成死者,遺體就被匆匆送走,「對家屬的支援可以話係無。」直至去了白普理工作,他才認識紓緩治療和善終的理念:「原來可以有社工、心理醫生,有牧師或宗教人員陪伴。很多事情家人不懂怎樣跟病人講,也不懂怎樣做才妥善。如果那時知道有這些服務,整個經驗應該會好一點吧。」
當醫院以善終為目標,殮房也可以不一樣。白普理的殮房雖然空間不多,仍用簾分隔開冷藏櫃和認領遺體的地方。
驥哥會把遺體擺好在床上,對儀容略作整理,然後讓家屬與逝去親人最後相聚。「我媽過身時,殮房只是打開膠袋讓你望一望,核對了身份就把袋拉上,搬走。不一定因為趕時間,而是在他們眼中,這只是個確認遺體的程序。但現在我自己負責這工作,就想做好些。家屬見到親人被細心對待,傷痛之餘也會舒服點吧。我是抱著這樣的心情去做的。」
遺體不走後門
去年底白普理對面的善寧之家落成,兩個機構都由善寧會創辦。白普理後來交醫管局管理,善寧之家則是自負盈虧的新項目,更著重對病人和家屬的身心靈關顧。驥哥認同機構理念,轉職過來,負責遺體運送和發放、設施管理等。殮房有靈車專用出口,不用像公立醫院般跟垃圾車一起走後門。冷藏庫外有獨立的告別間,佈置像睡房般,安靜寬敞。試過有圍村長輩在此過身,家族裡二、三十人來送別都能容納。
驥哥在這裡很少見到家屬崩潰嚎哭的情狀:「因為病人進來時,家人已知是末期無得救,只想有個好的環境和配套去行最後一程。社工很早就介入輔導,直到領遺體都陪伴在旁,一起在紀念冊上簽名。有時真不用講太多,簡單一個擁抱,家人見到病時有社工跟,就算人走了,社工仍然關顧,已是很好的安慰。」儘管每天見著病人和死者,驥哥不覺這是一份沉重的工作。「做警察時遇上再悲慘的個案,也要忙著查案搜證,不可讓自己有太多情緒。但現在見到家屬的哀傷,覺得生死沒法預計,反而會啟發到我,每一日都要珍惜屋企人,讓自己和別人過得開心。」
善寧之家
死亡是生命旅程中必經的一站。讓晚期病者的身體、情緒和心靈獲得紓解與釋放,善用餘下日子,有尊嚴和無痛苦地,在摯親的陪伴中度過生命的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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