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銀
身體逐漸轉差,在醫院的興叔決定要獨自上路,安排東華的社工姑娘處理身後事,不想要親朋好友為送自己而匆匆趕來。

【護士分享】獨自上路

文:安姑娘

人生到最後 誰伴你這一程?

今天接更前快速行了病房一圈, 驟看之下大家並沒有什麼異樣。

「1號……4號……5號床興叔今早10點在床邊用便椅期間,全身抽搐大概 2分鐘,可是神智是清醒的。準備抽筋的針藥物時他的抽筋已經自然停止。興叔很疲倦,說不想再打緩解抽筋的藥物。 不過我們亦未有進一步去了解他的心情…………」

處理完常規口服、針劑藥物,換褊、轉身等的工作。興叔按鐘要幫忙使用床盆,另一位病友嚷着口乾要飲水。

清理安頓好興叔和週邊其他病人,留意到興叔的無精打彩。我拿著指甲鉗問:「興叔,你需要修剪指甲嗎?」

興叔向我展示他的手指甲說:「都很整齊清潔吧!」

他如往常向我面露笑容。

「係喎,真的很整齊清潔,不用修剪。很好呀。」口罩下,我亦回以微笑:「不過對手就好乾,同你塗些潤膚霜啦。」

「好。」

一邊輕輕按摩一邊問:「你今早係咪好唔舒服呀?」

「 係呀,我今早抽筋,我在床邊用便椅的時候抽筋。」

「 你全程都知道?」

「係呀,當時係我叫姑娘添。」

「你心情點呀?」

興叔的眼睛開始紅、開始搖頭。

「 係咪好辛苦呀?」

興叔的眼睛越來越紅、繼續搖頭、眼角開始有淚水:「我冇嘢,ok 呀。」

「抽完筋,除咗攰啲,冇其他唔舒服?」

「 冇。」

我停了幾秒:「 你本身啲痛ok嗎 ?」

「都 ok 啦。」

「咁……冇嘢的話……你嘅眼淚……係講緊乜嘢呢?」

他繼續搖頭,流下眼淚,自己拿紙巾擦拭。

我放慢去問:「 你會唔會驚?或者有嘢擔心呀?」

「無。」

「 會不會好無奈?」

「 都冇辦法,知道係會咁樣一路一路差,會係咁。」

我不時望着他,望吓他雙手,眨吓眼睛,繼續好輕好慢地按摩:「 整體個人會一日比一日攰,瞓的時間或者會多咗。抽筋嘅情況或者遲啲會再出現,程度又或者會有些變化,不過大致相近。」

興叔雖然有流淚,但亦表現得很平淡。

「我記得你是獨居。相比起在家,在醫院你會安心些。」

他點頭說:「 如果喺屋企,真係發生什麼事都冇人知。 如果我就嚟死,你哋唔好通知我的朋友。我唔想他們為咗諗住要送我最後一程而趕來。

至於身後事,一早已經拜託了東華那邊的社工姑娘處理。等到我死咗之後,你們幫我通知東華社工那邊便可以了。再之後才通知我的朋友,等佢哋唔好來醫院諗住探我而白行一趟就可以了。 」

「 你唔想朋友在床邊陪住你走?」

「 唔想!而家我哋做到視像探訪,通到電話,他們有帶物資畀我。外面疫情嚴重,他們剛巧做完檢測無嘢,很間中可以見一見面已經很足夠。」

「 知道了。我們在交更上亦不是有提醒這一點,我們亦會繼續交落去。 我們會繼續睇住你,陪你行最後這一程。」

「 多謝你呀,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