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床前無孝子。」阿澤認真地說。四十四歲的阿澤是公務員,家有六兄弟,但為了照顧爸媽的責任和金錢負擔,不斷爭執。家人還曾經衝口而出:「為何爸爸還未死?」
爸爸曾經輕微中風,2010年發現腎衰竭,每日都要家人協助進行三次腹膜透析,有時又會出現痛風,每隔兩年又會患一次腹膜炎。當時媽媽已有糖尿病和抑鬱症,近年更有心臟衰竭,四年前安裝心臟起搏器。
阿澤為了照顧兩老疲於奔命,至今仍然單身。
家人多意見更多
阿澤排行第三,與三個兄弟住在同一楝大廈兩個樓層。爸爸媽媽與大哥六弟同住,主要照顧者卻是住在不同樓層的阿澤和二哥二嫂。「爸爸腎衰竭,媽媽負責日常起居生活,二哥負責星期一至六早上洗肚,我負責週六、日,其他晚上則輪流分擔。每週分配藥物和陪伴爸媽應診,都是我負責的。」阿澤說有時媽媽不舒服,他要同時照顧兩人,就會更加吃力。
「平等分擔照顧的工作?絕不可行。」雖然兄弟多而且住在同一大廈,阿澤說:「有些兄弟自顧不暇,奢望他們協助只是緣木求魚。像爸爸洗肚費用雖然有限,但媽媽的心臟起搏器要三十多萬!」兄弟本來各自支付的家用,有多有少,大家共識每人再月供八百元,作為照顧父母的儲蓄戶口,可是不時會因多付少付吵起來。每次有爭抝,媽媽就想放棄治療。
爸爸拒絕服務
爸爸腹膜炎入院,經醫務社工轉介,分別得到職業治療師及長者中心社工等支援,但爸爸卻把上門服務人員趕走,亦不願意參加病者及家屬支援的組織。阿澤很苦惱:「就算社區上有資源協助,被照顧者不肯打開心扉也是沒用的。」
爸爸因為腎病皮膚乾燥,痕癢得睡不了。最初大家都積極尋找藥膏,但爸爸整天自怨自艾,大家漸漸受不了。「久病床前無孝子。」阿澤嘗試解釋:「媽媽有抑鬱症,曾經服藥自殺,所以爸爸的言行額外令我們覺得煩惱,即使幫他洗肚,其實也只是開著電視,沒有交談,因為我們不懂得面對。」
爸爸離世前一年,日夜不分、時常失禁,媽媽精神瀕臨崩潰。兄弟們對爸爸更是束手無策 — 當爸爸終於離世,阿澤的感覺是:「我鬆了口氣。」
照顧媽媽影響工作
爸爸走後,照顧媽媽的工作並不輕鬆。「所有糖尿病人的禁忌,媽媽都照樣做!有事又不肯看醫生,我陪她到精神科覆診,等大半天,醫生只看五、六分鐘。」阿澤很無奈:「其實我因為照顧家庭,影響工作評核,短期內都無希望升職。」
媽媽一年後要換心臟起搏器,十月要測睡眠窒息症,而且似乎開始出現認知障礙症病徵。阿澤非常希望媽媽可以到長者中心認識朋友,不再固執。
最高危:兒子獨力照顧父母
秀圃老年研究中心總監樓瑋群博士相信,男性照顧者的需要一直被忽視:「我有一些男士分享很實際的問題:和媽媽在公共地方去洗手間,非常尷尬。丈夫照顧太太,女兒照顧爸爸也有性別差異,但兒子與母親的差異更大。」
英國、澳洲、日本等地都會在病人確診時一併填寫照顧者資料,分數屬於高危,例如:只有兒子獨力照顧、沒有上班、酗酒等,一開始就有社工介入,邀請參加照顧者小組或按不同需要支援。
香港十月開始開展第三期「為低收入家庭護老者提供生活津貼試驗計劃」,全港四十一間長者地區中心都會額外聘請兩位社工上門支援照顧者,但預計受惠的,是基層長者護老者—像第三宗慘案的兒子,未必可以接觸到。
2017年香港至少發生三宗照顧者殺親倫常慘案
二月慈雲山瓊瑛閣,五十八歲的士司機勒斃五十六歲認知障礙症妻子,跳樓自殺;六月筲箕灣耀東邨,八十歲丈夫勒斃中風的七十六歲妻子,自行報案被捕;十月葵盛東邨,三十四歲的兒子斬死七十七歲百病纏身的母親,兒子跳樓後獲救,這家人已經請了兩名外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