紓緩治療專科醫生胡金榮　　紓緩治療專科護士吳樂欣

「我們的信念是肯定死亡和生命，是人生的自然過程，不會加快或延長病人的死亡過程。」紓緩治療專科醫生胡金榮和護士吳樂欣，兩人每一天都面對病人的生離死別。

胡金榮：

那病人五十多歲，一走進來就喊：「喂醫生！你一係一針打死我，我現在好辛苦好痛，一係就『醒』六個數字給我。」原來他想去醫院外的投注站買六合彩，贏了便有錢可以去瑞士安樂死。

我靜靜聽他繼續說。他肺癌，蔓延到骨骼和胸腔，非常疼痛，同時人生也很慘痛，妻離子散，沒有朋友，錢全輸光，自覺走投無路。整個紓緩團隊幫他止痛、尋回親人，教他一些心法減輕抑鬱。他最後一程轉變很大，沒再問我要六個數字，我覺得他已經比中六合彩更好，贏得生命的尊嚴，贏得最後一刻的和諧。

吳樂欣：

有位老婆婆待在病房近窗的位置，情況已經很差了，子女來到只有一個要求，就是想要一個空間，可以拖著媽媽的手，陪著她走。同事很好，很落力安排了一間病房，本來放了四張床，我們在病床旁圍上布簾，讓這對子女可以拖著媽媽的手。

為甚麼難忘？因為他們談的不是大事，而是從小到大，大家相處的開心片段，在婆婆身邊，你一句我一句講出來，而婆婆就在這些有笑有淚的回憶中走了。

甚麼是紓緩治療？

胡金榮：

心臟科是醫心臟的專科，骨科是醫骨頭的，這麼多學科當中，唯有紓緩醫學或者紓緩治療，是需要醫生以外的人下定義。

根據世界衞生組織，紓緩治療是幫助危疾患者和家人提升心理質素，危疾不止是癌症，還包括心臟病、肺病、腎衰竭等，透過及早發現，預防痛楚，痛楚依然出現，可以緩解，同時也關顧病人身體、心靈、社交和靈性需要。我們希望提出的治療方案，不是讓病人消極地等死，而是死前盡量積極、活躍地繼續生活；亦會幫助病人家屬面對，病人離世後處理家屬的哀傷。

這不止是醫生或護士可做到，需要有物理治療師、營養師、社工、義工、宗教界人士等許多不同專業的人走在一起。紓緩治療不需要等到臨終，病人在接受手術、化療等續命治療時，紓緩治療也可讓病人更有信心面對，並減少併發症。

我們的信念是肯定死亡和生命是人生的自然過程，不會加快或延長病人的死亡過程。

病人如何轉介？

胡金榮：

打開醫院管理局的網頁，你會發覺找不到關於「甚麼時候可以轉介病人去紓緩治療科」的資料，但會見到有一欄是「家居紓緩服務」，點選進去，會看到一張標楷體的白色單張，當中標題寫著「何時轉介？」：「患有不能治癒的晚期病症，加上出現各種不適的病徵的病人，便可轉介到紓緩治療科。」—然而實際在公立醫院，主要是癌症病人比較容易轉介到紓緩治療科。當病人患上了癌症，無論腫瘤科醫生、其他作診斷的外科內科醫生，都可以轉介。其他疾病要視乎不同醫院的資源，明愛醫院有為末期腎臟或心臟衰竭、認知障礙症等提供紓緩治療，先由有關專科的醫生評估後再轉介。

參加者：

是不是所有醫生都相信紓緩治療，如果主診醫生拒絕轉介，病人如何得到服務？

胡金榮：

病人也可以向社康護士、社工等提出，但醫管局的轉介信並不容易填寫，例如要填寫曾經接受甚麼治療，一般還是需要醫生填寫，也有私家醫生肯轉介。

廖進芳（生死學會前會長）：

我們會教病人或家屬去看醫管局的「家居紓緩服務」，不用轉介，自己也可以打電話要求服務。當護士和醫生評估病人適合有家居服務，或者需要轉介去醫院紓緩治療科，就會幫手轉介。這可能是一個捷徑。

除了醫管局，還有三間自負盈虧的院舍提供紓緩治療：沙田的善寧之家、將軍澳靈實協會的寧養院、香港仔防癌會癌症復康中心。近年也開始有私家醫院，或者老年學會等支援這些服務。

謝建泉：

私家醫院很難提供紓緩治療服務，像護士要陪病人和家屬談話，怎樣計錢？當這些服務無法轉用經濟效益來量度，醫護人員都做得格外辛苦。

臨終病人無服務？

參加者：

香港一年死四萬多人，有多少可以得到紓緩治療？醫管局出了紓緩治療的政策文件，這服務在施政報告亦有提及，那麼將來會否擴大這個服務呢？

謝建泉：

我二十多年前參考英國，估計每一百萬人，需要四十張紓緩治療病床。當時是針對癌症病人，並不是所有癌症病人臨終都需要接受紓緩服務的，主要是針對徵狀和哀傷。

就像不是所有人有親友過身，都需要找哀傷服務支援，有些人有能力可以自己過渡。我估計三份一人在至親離世後，能慢慢過渡；有三份一人需要朋輩陪伴；最後三份一或更少的，需要專業輔導。如果每個人在至親離世後，都需要大量專業輔導，這個世界肯定出了問題。

廖進芳：

現在香港大約有三百八十張病床。但是否需要增加是有爭議的，因為現在的趨勢可能是建立更多流動服務團隊，可以在整間醫院、社區裡走動，這也是全球趨勢。

家人怎得到服務？

參加者：

我親身覺得香港服務極度不足。我至親的兒子，三十歲時突然工作中跌倒，就這樣走了，期間搶救了十多個小時，醫院完全沒主動幫家人。五年後我的至親仍然很悲傷。

謝建泉：

這類突然死亡的病人，不屬於紓緩服務中輔導服務對象。假設一位病人自殺或者在急症室過身，理論上，會有社工和臨床心理學專家支援家人。家人已經這樣傷心，應該是醫院主動安排的。如果家人有宗教信仰，護士可能幫手找牧靈部。

參加者：

我完全明白醫管局或者醫生和護士是很忙碌的，這事發生以後，我所得的教訓是：作為家屬，自己要主動一點，自動自覺尋找協助，然後自己提出要求，因為這些服務是不會自動出現的。

參加者：

你們有沒有特別欣賞哪一個國家的紓緩治療？香港的紓緩治療跟其他地方比較，水平還差一點距離？

吳樂欣：

我曾經去過台灣實習，那裡的紓緩治療團隊有音樂治療師，這種安排在香港簡直是天方夜譚。我看到有一位先生一首歌也不肯唱，但他太太還是在床邊唱給他聽，他和太太都抒發了情緒。原來團隊中還可以多加一些元素令事情更加好。

廖進芳：

我曾在英國接受專業的紓緩治療培訓，也做了半年紓緩黃大仙沙田坳道118號服務的義工，二零一二年再回去英國四個星期。香港服務在許多方面的質素，譬如住院、家居探訪等等，都是很高的。

英國的優勝是有很多研究支援，政府有政策。腫瘤科的醫生如果認為那病人會在一年內過身，那這位病人就合資格申請免費服務，包括請照顧員、藥費、診症等。

醫管局轄下提供紓緩治療的醫院

各區公院家居紓緩服務

聖母醫院

• 何文田、紅磡等
• 九龍中、九龍西區

屯門醫院

• 屯門、元朗、天水圍

明愛醫院

• 深水埗、大角咀、
• 葵涌、荃灣、青衣

佛教醫院

• 何文田、紅磡等
• 九龍中、九龍西區

瑪麗醫院

• 港島區

基督教聯合醫院

• 黃大仙等九龍中、九龍西區

白普里寧養中心

• [癌症] 大圍、沙田、
• 大埔、粉嶺、上水女
• [非癌症] 粉嶺、上水

沙田醫院

• [非癌症] 沙田、大圍、大埔

靈實醫院

• 觀塘、牛頭角、秀茂坪等
• 九龍東區、西貢

律敦治及鄧肇堅醫院

• 港島區

東區尤德夫人那打素醫院

• 港島區

葛量洪醫院

• 港島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