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銀
經歷過三段婚姻,對愛情有很深的體會。她自覺這一輩子,都在追尋快樂,人生不限於別人一、兩句說話。而年齡在她眼中,從來都不是問題。
愛情沒年齡

Fanny-min年過七十,個子小小的,笑容帶點純真,在老舊商場裡開了一間公平貿易的健康產品專門店。

她經歷過三段婚姻,對愛情有很深的體會:「愛情不限於人與人,跟所有人和東西都可以是愛情關係,要讓對方呼吸、成長。就像我們的朱古力和椰子油,原材料可可果和椰子樹都是慢慢長大的。有時我們要懂得放棄,新的才能進來。」

蠢蠢的婚姻

第一段婚姻來得很早,她當時取得獎學金在德國學習德語,就在廿一歲生日當天,收到醫生的驗身報告:懷孕了。「人生好奇怪,即使當下沒有打算愛對方一生一世,還是選擇了結婚。當年我們缺乏性教育,『蠢蠢地』讓事情發生了。」

她結婚,生了兩女一子。「丈夫大我七歲,我盡心盡意愛他,對兒女更是天生地愛。」她形容當時的自己「敬業樂業」,但也不諱言沒法對丈夫一心一意:「我明明很愛我的丈夫,依然覺得周邊的男人很有吸引力。」

「我太花心嗎?」「我有問題嗎?」她對自己很誠實,這些問題遇上第二任丈夫就解答了:「和他在一起時,無論其他男人有多吸引,對我都沒吸引力,因為我是和一個我愛的人在一起,而不是愛一個我跟他嘗試一起的人。前半生我盡力去愛同我一起生活的人,維持了十幾年,總有些空洞沒法填滿,或者第一任丈夫也沒有很愛我,而下半生,我要和我愛的人一起。」

唏噓的愛情

Fanny-min到今天仍然用著第二任丈夫Becker的姓氏。

她坐火車去海德堡找弟弟,在儲物櫃的房間有一對夫婦問有沒有人有五毛錢,她和一個男人不約而同答「有」,突然感覺就來了,他主動提出陪她到海德堡,原本以為只是一次偶遇,可是輾轉又再遇上。「他是漢學家,小我七歲。我對年紀沒很在意。當時他對我很著迷,他的父母也很喜歡我,後來我才知道他原來很花心,嚴格來說,他不是一個結婚對象。」她坦言選擇了所愛的人,就得學習如何生活,由1981 年在一起,1999 年還是決定離開。「臨走時,他還說:『You are too old to have a new start ! 』,聽完,我笑而不語,也不覺得hurt,心想,睇下點囉。」Fanny-min心口掛著「勇」字,下了決定就不後悔:「我即使揹住全世界的苦難,也可站起來。我從不質疑自己,很少回望所做的決定。其實離開他時很傷心,於是打開地圖打算去San Francisco 教書,我成功通過所有考試,可以找到教職,他卻致電叫我回德國,原來他的職位需要考慮家庭,太太和兒子都要面試。我回德國,他失去那職位,變相不再需要我了。」

「相愛是很虛無飄渺的東西。」她說:「我很相信我倆在海德堡公園天南地北談心那天,他是很愛我;之後書信往來的日子,他也同樣愛我;後來一同回到香港生活,一起做研究,也很相愛的。可是他是一個很愛自由的人,當我發現他對我不誠實時,我唯有笑自己可以如此相信一個人,再想想,他要長時間欺騙一個你愛的人,其實也很唏噓。」

自在的相處

Fanny-min第二次離婚後,列出十七件事情要完成,其中包括要學懂踏單車,當時她住在西貢,晚上十點後在空地練習,就遇上鄰居的哥哥。「我聽到鄰居傳出優美的音樂rachmaninoffNo.2,好奇下就結識了,鄰居邀請我去吃飯,卻是他哥哥來招呼我。原來鄰居的哥哥知道我晚上在空地練習單車,還特意去看我。」她笑著介紹這就是她現在的丈夫,比她小十七歲。「我們在一起十五年,兩年前才因為申請公屋決定結婚。最初他可能都有『我很喜歡這個人,可惜她咁老喇』的想法 ,但後來我們又自自然然走在一起。」三段婚姻,三種感覺「第一任丈夫我盡心盡意地愛他,但那是一種夥伴的關係,原來我是不被愛的,惘然地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第二任丈夫相處十八年,我非常熱切地愛他,沒有了他儼如世界末日,曾經試過想跳河,因為太難相處了,太難一起生活,心想,不如唔好生活吧,跳下去,一了百了。」她回憶當時是遇到兩隻螢火蟲:「如果信有上帝,就是衪派遣了兩隻螢火蟲在我眼前飛舞。我沒見過螢火蟲,只顧望著它們飛啊飛

啊,在漆黑中望著兩點光,就這樣我忘記跳河,決定和丈夫繼續生活,繼續給機會大家,直至發覺他真的不愛自己,才決定離開他。那刻我全身都如同被撕開了,那種痛之後再沒經歷過。」

她形容跟現任丈夫一起「充滿正面能量」:「我們即使不在一起,也不會特別覺得好唔捨得,大家分手,明天再見,或者不相見,完全不覺得是問題。我們就是這種關係。如果他遇到一個其他人,生活會更加開心,選擇離開我,我也不會因而影響情緒。」

年齡只是數字

Fanny-min結婚、離婚、再婚,沒有傷感的眼神,臉上是豁達的笑容:「每一段關係都有甜蜜之處。第一任丈夫很照顧我初生的大女兒。第二任丈夫令我知道自己的工作能力,教曉我看事物的眼光,例如枯葉是美麗的,他慢慢讓我打破一些框框,但跟他一起的寂寞日子,我會拾幾十片樹葉製成咭,你可以想像那種寂寞程度嗎?」

Fanny-min在未開公平貿易的健康產品專門店前,多年來教授英文和歷史,並且是詩人。「如果不是第二任丈夫,我不會是詩人,寫詩是一種昇華,有些感情一定要昇華後才能變成結晶鹽。」現任丈夫給的是自在,雖然會互相珍惜對方,牽

掛對方,但她笑言對方也會「分分鐘失踪」:「相處之道就是放下前設,沒有一定要有交帶啊,一定有手尾啊等等,很視乎你自己把尺。如果有一天因為無關痛癢的事情而嬲,即是你已不再愛他。」

她自覺這一輩子,都在追尋快樂,人生不限於別人一、兩句說話,幸福要自己珍惜才真正擁有。年齡在她眼中,從來都不是問題:「老就是老囉。何需給自己太多規限?年紀大,好自然,要力挽狂瀾,好可憐。藝術世界不單會影滑溜肌膚,皺紋都可以是主角,每個年齡都有獨特的美。現代很多人愛selfie,張張相都一樣,好恐怖啫。」

「我沒試過因為老而被人排擠。當日我回香港,妹妹說『你五十幾才回來搵工作?!』但我又找到。只要放開,就可以感受自在,即使最喜歡的東西破爛了,但能夠轉化,取得新的快樂,開心可以是永恆的 。」

她絲毫不介意丈夫比自己年輕一大截:「有一次擺檔賣環保產品,有人問:『你兒子?』我話:『好彩唔係咋,係我個仔就激死了,他是我老公。』年齡真的沒有放在我的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