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荔園的雪糕口味似乎特別多：朱古力、雲呢拿、士多啤梨、芒果……有時還會用上新鮮生果。鄒瑞清就是當年在荔園賣雪糕的姨姨。

鄒瑞清在荔園工作的七個年頭，天天開粉、加入新鮮生果、冷凍、賣給客人，這就賺來五毛錢，非常滿足。以前荔園有戲棚，每逢散場，生意特別好，賣雪糕、賣奶凍，曾經一口氣做了七百元生意。

不單止是雪糕阿姐，鄒瑞清還當過洗熨工人和車衣女工，而且是個夜校學生。下了班，她趕到夜校，跟著標音大聲朗讀英文字母：「縊（A）、卑（B）、思（C）、哋（D）、衣（E）……」她十二歲時在九龍樂善堂義學裡揸毛筆寫書法，早就懂得寫「上大人孔乙己」，考過第一名，還從一年班跳級到三年班。學校見她成績好，豁免她一年學費，可惜因二戰被逼輟學。

錯失接受教育的機會，讓鄒瑞清非常重視女兒的教育。她常常不吃早餐，省錢給女兒請補習老師，女兒的六年小學，都有補習老師來教英文和數學。「不讀書，我就叫警察叔叔來捉你。」每次經過警署，虎媽都會恐嚇女兒，也會打會駡，還會罰跪祖先。

「媽媽就是這般硬朗。」女兒回想當年爸爸在家心臟病發，媽媽召救護車之餘，竟可冷靜地將剛買回來的石斑放進雪櫃。爸爸當日就走了，翌日起來，媽媽如常地把雪櫃內的石斑取出，蒸熟給女兒吃。「她教我要繼續好好生活。」這是鄒瑞清給女兒的身教。

「媽媽很惡，但都是為我好。」女兒只記得媽媽的好，「我們家從不慶生，生日只有紅雞蛋，唯一一次慶祝，是因為那時很多人在麥當勞開生日會，她就為我在家裡開生日會。」除了獨家生日會，平日非常節儉的鄒瑞清，還會在女兒生日時，帶她到旺角的金華冰廳買紙杯蛋糕。

鄒瑞清近年患上認知障礙症，能認人，但經常幻想被迫害，有時連女兒走近都會被她指罵。但母女間有一個未變的約定：鄒瑞清每天睡前都會握著女兒的手祈禱，祝福女兒天天平安─「我仍然記得媽媽掌心的溫暖。」女兒輕輕說。2018年1月5日，鄒瑞清安詳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