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分享】臨終眼碌碌

「待我們來到 才送走她吧！」

文：安姑娘

90多歲的梅婆婆有多種慢性病：自己也忘了什麼時候開始吞咽出現困難，要用鼻胃管飼食；亦記不那時不能順利排泄，需要用尿管和不定期放便。她長期臥床、肌肉流失，對於日常護理的更衣、換片、洗頭沐浴……有些長者會對照顧者反抗，可能會揮拳、四肢屈曲、關節強硬，試圖不配合，可是她連這些都沒有，身體的形態就如在出生前在母胎的模樣。

鼻胃管飼一般每天4餐到5餐，當管飼前檢測發現消化吸收欠佳，就會改為少量多餐，每天連續16小時少量餵飼，梅婆婆就是這樣。

她的家屬，有男有女，年紀都大了，每天或者隔天都有到訪。今天來探的女兒，看來70歲，她問：「昨晚接到你們電話說她情況危殆，我現在來了，可以問吓情況？」

「同事昨晚發現梅婆婆血壓偏低，所以通知你。你現在看媽媽的面容，覺得她怎樣？」

「都 ok 啦。」

「 雖然她不能夠用說話表達，根據你的觀察，整體來說算舒服嗎？」

「都算舒服，每次見她都是合上眼的。不過今天反而一直張開眼睛四圍碌添！」

「我發現整個下午，都和過去不同。」

「她比平日醒了很多，眼碌碌，不是好現象嗎？」

「雖然她用鼻胃管飼，但她的吸收越來越差：慢滴吊奶大半天，抽出來的比吊入的量還要多。這兩天連奶都不落只給藥和水，但吸收情況一樣。」

女兒望着我。

「這說明本身腸胃吸收的功能都在走下坡。」

「但她比平日醒好多。」

「正是呢，內在腸胃身體功能持續向下，但雙眼不似平時垂簾而睡，而是眼碌碌了成個下午，不成正比。而且是眼碌碌，但不是望人，沒有眼神交流。」

「會是回光返照嗎？」

「擔心是。」

「唉。」女兒深嘆了一口氣：「都要接受啦。」

「萬一她半夜進一步轉差，你想我們照通知你半夜過來嗎？」

「照通知啦，過不過來到時才決定。」

「可以呀，麻煩代為通知其他親友，亦留意所有留給醫院作聯絡人的電話，是否轉了静音又沒有震機、網絡接受有無問題、有沒有留言信箱等等，要能保持聯絡。」

「會。」

「萬一到時未能陪伴在旁，你有什麼想我們代勞？你估婆婆有什麼想要，或者不想要的？」

「……待我們來到才送走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