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姑娘,好驚呀!剛和爸爸在政府診所覆診。醫生說蛋白尿很嚴重,原本寫信排專科,接著又說因為兩周前去私家做的腦部MRI 發現有一個小出血點,建議我們帶信去急症室,入院快些看專科。點算?」
「你現在和爸爸一起?」
「係。」
「你們現在在哪裏?」
「覆診完,在診所大堂。」
「爸爸有甚麼不適或者異樣?」
「那卻沒有。」
「突如其來的消息令你不知所措,先做幾吓深呼吸⋯⋯你好叻呀,會打電話求救。我現在陪住你,你是有能力可以處理,而現在你身邊亦有人可以即時幫到你。」
「無諗過事情會這麼嚴重,唔知點算!」
「你告訴在診所內身邊的護士或者病人助理,醫生剛剛看過爸爸檢測報告,提議現在就去急症室,請他們協助。」
阿冰在話筒的另一邊沒回應。我再提她:「現在做了這些先。」
「好。我一陣再打電話給你。」
在急症室完成了登記,在分流站氣氛又緊張起來。
冰爸爸的血壓飆升,工作人員問他覺得怎樣,他說沒有甚麼。爸爸的血壓,覆診時總比在家為高。當知道要去急症室,帶了口罩看來似乎鎮定,但醫護講話,他總是定睛前望,或者睜大眼睛的望著阿冰,甚麼也說不出來,只有幾聲:「好⋯⋯好⋯⋯好⋯⋯」
此時工作人員問血壓,爸爸反應不過來,阿冰重覆問了一兩次,爸爸仍是答:「好⋯⋯好⋯⋯好⋯⋯」
急症室醫生很快來初步評估,覺得情況還可以。爸爸接著做了連串檢查:抽血、留小便、腦部再一次的 CT 檢查作比對、複檢血壓,然後就是等候各種報告,以及醫生再來評估。
時間來到晚上六、七點,爸爸開始覺得凍,阿冰於是向護理員討床單保暖。護士看了病歷,說可以進食,阿冰馬上去買。
時鐘指向八、九點,人無電,手機亦開始無電。爸爸一向腰痛,這整天都沒躺下來休息,阿冰向護士要求,於是安排了輪床和厚毯,讓爸爸可以躺下來。
阿冰在電話細細說過程,我安慰她:「今天辛苦啦。好好洗澡,開住手機,讓自己早點上床休息。明早打電話去醫院問爸爸位置,準備留院物資補給。」
「在電話上問會講嗎?」阿冰問。
「職員會和你核實一些病人個人資料,之後會說的。」
可是第二天,阿冰仍然未能聯絡到爸爸,她焦急地問:「現在可否探病?」
「估計起碼要留院一周才可以探。到時要預約、打齊三針新冠疫苗紀錄、再加上當日快速檢測陰性結果。你可以先預備一兩套快速測試,隨時接到通知都有得用。」
「醫院不是可以即時買嗎?」
「視乎到時售賣機有沒有貨,價錢是否適合,最初醫院賣120元一套,後來減到60元,最近就不知道了。」
「多謝提醒。」
「不用客氣,你爸爸昨天下午出門,電話沒有充電,估計他想節省用電關上電話。若果病房不准爸爸落床,你可以準備一些物資:尿片、片芯、乾濕紙巾、保暖杯、少許餅食等,還有電話用的叉電線。」
護士通知阿冰爸爸已上病房,阿冰於是去爸爸的家:收衫、關窗、清洗昨天出門口前未洗的碗筷等,並通知原先預約上門的物理治療員,才帶物資去醫院。
阿冰把物資交到姑娘手上,看著她走入病房。阿冰一直在門外等,其他護士問:「你等甚麼?」
「我看有沒有東西,爸爸要我帶走。」
「無呀。」
「他的情況不知怎樣呢?」
「他應該會轉去另一個病房,不過無大礙的,只因為他的新冠檢測呈陰性,所以會轉去另一個病房。」
「好的,麻煩晒。」阿冰離開後,很快接到爸爸來電,說已經收到送去的物資。他反而投訴家人打很多電話,消耗電話很多電。
「對不起呀,帶去的電話叉電線,是對嗎?」阿冰按著性子說。
有了電話叉電線,爸爸開始不斷打電話給不同家人,一時吩咐不用帶食物去,一時投訴醫院的飯餐九流,又不准他落地⋯⋯
阿冰再次接到病房護士電話交待轉病房,她馬上把握機會問爸爸的病情。
這次護士很詳細地相告:CT腦部檢查的結果、腦神經外科醫生已經來過、其他檢測情況如何⋯⋯目前仍要留院做的事⋯⋯阿冰說了原先在診所覆診時,醫生建議入院要做的檢查,與這護士好好溝通。
而家人之間也談好了,每次與爸爸通電話,都會提醒他雖然不能落床,也要勤力做四肢屈伸提舉,不要讓肌肉太快流失。
我再接到阿冰的電話。
「今次打電話,是向你報平安的。這兩天前後其實只有二十四小時,心情像是坐過山車,現在總算告一段落,今晚可以有覺好瞓了。我體驗到香港的醫護,都是很好的。」
爸爸接過物資,仍然致電投訴,阿冰卻發現自己的心情沒有像過往感到厭煩:「無諗過那一刻,我竟然是放心的。」
「點解呢?」
「爸爸平時不如意,就會投訴。這次入院他初時很無助,一味答好,但見他又識得投訴——即是回復正常!雖然他的身體仍然有變數,這種性格亦不易相處,可是我反而放心。」
「你不妨可以寫一封感謝信,把你體驗到好的經驗向院方反映,可以為前線醫護人員打氣。另外爸爸高齡並且獨居,家人要談一談未來的醫護安排,萬一不能自理時的照顧安排。
這次腦內出血是一次的『狼來了』,正好提醒早作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