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姨退休前是中層管理人員，感覺是年長的有識之士，同住的還有退休的丈夫、在職的兒媳、孫輩和家傭姐姐。當她神智清醒，基本的兩文三語一點都難不倒她，噢不！她甚至懂得其他地方的方言。

平時她可以自行落床，坐上椅子，圍繞床邊走幾步，也可以自己吃飯。可惜因為吃得少，要接受皮下輸液、皮下藥物注射，並且插入鼻胃喉。

「姑娘，我想出院。」

「好呀，琴姨你想幾時出院？」

「當然越快越好！」

「你覺得目前的情況，怎樣才可以出院？」

「起碼要拆除了這條。」琴姨指著用鼻貼固定的鼻胃喉。她的鼻胃喉和日常用作管餵的鼻胃喉無異，只是連接床邊掛袋，並且沒有灌奶。

「這條管插了多久？」

「今天第八天了。」

「還記得當日為什麼要用嗎？」

「唔記得啦，都咁多日了，拆得啦！」

「當日是什麼原因要插都好，都咁多日了，你諗都應該拆得啦？」

「係囉！」

「我見用來固定喉管的鼻貼都已經油油的，你應該很不舒服吧！」

「唉！我都不理了。」

「你現在胃有飽脹感嗎？」

「都有㗎。」

「我幫你抽胃液好嗎？」

琴姨點頭。我一邊抽一邊計算著：「30……70……」氣體混合淺黃綠色的液體，一筒接一筒慢慢地抽。一筒接一筒唧在枱面紙杯內。「150……感覺鬆啲嗎？胃仲有無咁脹？」

琴姨望著我抽，扶著紙杯搖頭說：「好啲……鬆啲……」

「200……」再抽的時候，明顯感到開始有壓力吸啜著針筒。

「這一輪應該差不多了。幾時你再次感到胃脹可以找我幫你抽一抽，你亦可以同時觀察，有信心時，我可以睇住你自己做。」

「我幾時才可以拆這條喉？」

「我聽到你好想快些拆除，目前這條喉是幫你把積存在胃內，導致不適的胃內容物，可以引導出來，自然流出或者主動抽取。若果累積的份量不多，不會引起不適，是不需要用的。」

「份量多與否，我亦不想要條喉！」

「唔……當累積到某個份量，你可能會感到胃脹想吐。吐了之後會有一段時間輕鬆些。好處是免除了因為喉管所引致的24小時不適。」

「已經第八天了，有無其他方法可以幫我？」

「有呀，雖然腹部的腫瘤和大便，都可以引致腸胃阻塞，這幾天我們每天都幫你放大便。希望起碼可以緩解因為便秘引致的阻塞。在這皮下注射的針盒內，都有舒緩你的症狀的藥物。至於皮下輸液，就是用來補充在這段期間內進食分量不足的缺水問題。」

琴姨看起來有點無奈。

「睇到你好無心機。對於不定時會嘔吐，還是24小時用鼻胃管，其他病友會有不同選擇，亦可以適時改變主意。因為只有你自己才比較到哪樣會舒服一點。不如我現在幫你更換新的固定鼻貼，洗乾淨塊臉？」

亞琴姨嘆氣，沒再出聲。

我邊動手邊問：「剛才你說想盡快出院，有想起一些什麼事要辦嗎？」

「這麼多天了，我和家人只能視像探訪。很想可以快些回家、想試試中醫、想見律師，我想……」

「好的，那你趁現在不妨多觀察，萬一真的選擇出院時保留鼻胃管，有需要時你可以自己抽氣、抽液。我們教會了你家人，你亦可以隨時指導他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