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分享】兩小時前通知

照顧病人 更要照顧家人

文：安姑娘

林伯是慢阻性肺病晚期病人：反覆氣喘、多痰、咳嗽、便秘、口乾、失眠、水腫、無胃口、四肢乏力、無氣講話、容易跌倒、容易形成壓瘡……他曾經有親人在紓緩科病房過身，所以主動要求入住紓緩科病房。

試代入幻想：「如果我是他，經歷長年纏綿難痊癒並且情況每況如下。我會想……」

林伯說：「 你們唔好救我，最好打支針等我可以安樂死！」

「林伯，你也知道病房唔可以同你打支針，等你安樂死。現在如你所願來到紓緩科病房，安姑娘會盡力幫你，要死都死得舒服啲。現在你覺得最辛苦的是什麼？等我們處理咗先？」

接下的幾小時，林伯用住氧氣、止喘藥、手握住叫人鐘，不同同事也協助他飲了幾口暖開水，吃了小半碗粥，轉身換褊，我每次經過，都與他有眼神交流。之後，他小睡了。

眼前是林伯的兒子，衣着光鮮，兩手交叉放於胸前：「邊位是負責林XX的姑娘？」

「你好，我是今晚負責照顧林伯的安姑娘，你好。兩位是林伯的……？」我邊講邊點頭微笑。

「兒子。你們無駁機睇住心跳脉搏、呼吸、血壓、血含氧量，點知情況？」

「你們期望爸爸來到，最想爸爸怎樣？想要些什麼？」我反問。

「當然是舒服啦！」

「聽到你們想爸爸到現階段，最想要爸爸可以舒服。」我邊傾邊細步行去林伯床邊，然後仔細覆述了林伯這幾個小時的情況。

期間林伯開始睡眼惺忪，望了望兒子，主動用遙控調教了床頭高度，叫了聲兒子，再自行用吸管飲水。

「你看他現在的狀態，算是舒服嗎？」

「和他之前比是兩個樣，他之前喘到講不到話，不能自己飲水，更不可能食東西，甚至睡覺。他現在舒服多了。但是不駁儀器可以嗎？」

「之前在內科房的治療用藥有效，林伯徵狀開始穩定。儀器的數字靚，不代表他舒服，數字醜，亦不代表他就一定辛苦。重要是現在舒服一小時，就賺了一小時。隨住情況整體轉壞，最後過身，身體不適反覆出現，是預期之內的。每次不適，我們盡力減低，賺得幾多舒服時間，就是賺咗。再有不適，再諗辦法。」

「你們要多久才替病人冲涼一次？」兒子繼續問。

「你指入浴室用水沖涼連洗頭大洗？大概一週兩次。主要視乎林伯氣喘情況，個人意願和病房安排，其他日子就會抹身。你們來探訪時都可以幫爸爸剃鬚、剪指甲、抹身……等等的個人護理。」

「他已經是晚期，點解仲要限制家屬探訪時間和人數？」

「以林伯這幾小時的狀況看，情況尚算穩定。當他情況有變，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再寬鬆的探訪安排。到時亦意味情況進一步走下坡。你們是否有什麼特別需要？」

「你們是否會在他死前2個鐘通知家人？」

「去到後期，要準確預測死亡時間，其實是好困難的事。我們只能在看到明顯轉差的狀況出現時，盡快和盡量通知。日常異樣可以稍等的，會在每日探期時當面交待；突發情況就會電話通知。可以多留一個方便聯絡的號碼嗎？要提醒機主留意有這來電顯示的號碼是醫院打來，電話可以隨時接通。以林伯的情況，他可是在很短時間內上氣不接下氣，半小時之內己經有可能急轉直下。」

「好啦，唔阻姑娘咁耐，你係安姑娘？」

「係呀！」我繼續問聯絡電話。

兒子全程的雙手，都是交叉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