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銀
這次染疫,好比一宗找不到兇手的懸案。病毒的折磨讓作者苦不堪言,在居家隔離中,卻意外發現親友的關懷、外面世界的美好。

【確診手記】沒兇手的懸案

文:貝美

這次染疫,好比一宗找不到兇手的懸案。

到底病毒在哪天入侵?我像偵探般分析著自己的接觸史。發病前兩天,與友人除罩相聚,事後沒人中招。翌日,室友有朋友來訪,他倆安然無羔,而我除了落街買飯的十分鐘路程,沒出過半步家門。

再過一天,喉嚨就開始痕癢。連續兩天做快測,都是陰性。起初還心存僥倖,也許只是薯片吃太多熱氣,也許睡一覺身體就會自動復原。

事後回想,真是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城市已病倒,傳播鏈糾纏不休,病毒也許就在街上飄浮,個體被感染只是遲早,避也避不了。發病後第4天清早,快測終於迎來多一條淺色的線。

它顯現的瞬間,還是會心慌。但我安撫自己,既來之,則安之,讓我也成為疫浪中的一顆水滴,與大家一同經歷這場疫症,這就是「同呼吸共命運」的意思吧。

之後的案情發展,大致上合乎預期──沒有發燒痾嘔,但喉嚨劇痛。最痛那三天,喉嚨痛如刀割,不吞東西會痛,吞了更痛,可謂沒有最痛,只有更痛。「多喝水」成了苦差事,話也說不了,聲帶微微施力便會痛。我向親友戲稱自己啞了,不用致電問候我。

要命的是,這幾天的口水分泌竟異常旺盛,每半分鐘,嘴巴便分泌一泡口水,很擾人,萬萬不想驚動喉嚨,只好吐在容器裡。那幾晚根本睡不了,用盡方法舒緩痛楚,除了吃止痛藥、喉糖,也試勻用漱口水、鹽水、綠茶漱口,還是痛了三天。

其實,正當病毒施展渾身解數,吃再多再厲害的藥,也未必會即時見效;病徵要發作,勉強也阻止不了。這時候,我選擇對身體保持耐心和慈悲,靜觀不同的變化,並感謝正在打仗的身體苦苦支撐著。

十天過去,症狀漸減,出關當天,驚覺自己看世界的目光也不再一樣。

確診後,只能長期待在睡房,一窗之隔,是仍然喧囂的大馬路,但任憑我再往窗外探頭,還是像被一層無形薄膜包圍,外面的世界似近還遠,身體想破膜而出,但無功而還。

藥物作用下,好幾天都過得迷迷糊糊。百無聊賴期間,猶幸有親友的問候訊息為生活補白。以往不常聯繫的友人,幾乎每天也捎來短訊問好,打趣說下午是「每天問候貝美時間」,我也照板煮碗鼓起勇氣,發訊向病了的舊友問好。亂世中,互相支援、守望,動作很簡單,但威力比你想像中強大。

家人把鹹魚白菜豆腐湯送到門前,就連一年沒見、本屬萍水相逢的朋友,也特地送來蜜糖潤喉。不約而同的是,大家都不發一言,點點頭、揮揮手,一交一收就離去。老實說,物資能否舒緩病情,已不是重點。千里送鵝毛的情意,化成暖流在心頭蕩漾,那是大家不同形式的愛,我把它們寫在手帳中,好好收藏。

第十天,快測結果連續兩天呈陰性,是時候讓自己「放監」透氣!迎來陽光和鮮風的當下,身體在驚呼:「世界,好久不見!」

感官像被放大,在人群中穿梭、坐巴士前排看風景、沿海岸散步...尋常不過的日常,都變得新鮮有趣。要是面前有一片廣闊的空地,我一定會張開雙臂,無定向地奔跑,享受與風和塵激烈的碰撞。

於是我和朋友臨時起意,坐船到久未踏足的離島,盡情被海風拍打,看閃爍的海浪。登島不久便日落,看到咸蛋黃細緻地變化,從橙變紅,然後消失於海平面,心裡平靜又感恩。

大病一場,如果能趁機讓自己變得更敏銳、更富耐心、更懂得欣賞身邊人,也算不枉。

世界很亂,大家正經歷不同苦難,但願,這也會是美麗、偉大的事物散發光芒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