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爸】13 路人的反應
2019年6月某晚,7時開飯時間。
「你爸又走咗,未食飯,剛剛出門,話約咗人食飯。」老媽來電。
老爸確診後,已失去朋友,出門總有順口開河的藉口。
老媽最近血壓不穩,常感眩暈,我跟老媽協議:不可以逞強跟著老爸出門,當他出門,就立刻致電我。
「他有帶電話?我現在回來。」馬上收拾,帶上手提電腦,準備今晚繼續開工。
晚上出走,危險比日間更大。
立馬開啓GPS追蹤老爸的路線——他在屋苑的花園和外圍兜圈。心裡默默地希望老爸不要走遠……當我回到家的附近時,希望他認得我,可以扮偶遇……希望他願意跟我回家。再三希望。
從GPS軌跡,知道老爸已走到600米外的圖書館大樓,如果他再前行,就是貨櫃塲,那裡人跡罕至,又少街燈,更難找到他,我內心很焦急。就在這時,老爸突然轉了方向,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你爸已回家。有位善心人親自帶他回來。」
我回到家,看見老爸坐在大門旁的椅子,手裡挽著手提袋,眼神空洞,神情疲憊,但依然是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
「爸,我買咗宵夜,有你最喜愛的鯇魚粥,你陪我一齊食,好唔好?」
可能是餓了,亦可能是累了,老爸放下袋子,舉筷。
老媽致電我說老爸回家時,我決定去買外賣,估計大家都未吃晚飯。
「剛才善心人來電,問我是否你爸的家人,叫我去接他。我告訴她身體不適,不方便出門,請她帶老爸去警署……她說你爸當時手中拿著電話,有點慌張,說住在澳門,問她怎樣行去。她不方便找他身上的物件,只能夠從老爸的電話找到聯絡人。她問我住的屋苑,說離他們不遠,就直接帶你爸回來。在大廈電梯大堂時,我們談了一會,她家中親戚亦有相似情況,明白當中難處。我跟她要了聯絡電話號碼,你再多謝人家。」
老媽覆述事情經過,原來有善心人帶著女兒離開圖書館時,老爸向她問路。
想起再之前在2018年12月,早上6時半,老爸趁大門解鎖,老媽梳洗時,不動聲色地出了門。
老媽致電老爸,他說:「我左邊身好痛,去緊急症室。」。
10時時老爸卻似乎回魂,再致電老媽:「你去咗邊?我哋去邊度飲茶?」
當時GPS顯示老爸在荃灣線地鐵來來回回團團轉,找不到方向。
「你係邊度?旁邊有冇人?」老媽連忙問。
「先生,你可唔可以話我知這是哪裡?」老媽聽見老爸問路人。
「美孚站。」路人。
「我想去元朗,請問怎樣行。」
「……」
「……」
兩人說了一會,老媽估計路人似乎沒法讓老爸明白要走的方向。
「你將電話交給嗰位先生,我跟他說。」老媽急得在電話裡叫阿爸,然後對路人說:「先生,唔好意思。我先生有老年癡呆症,你可以幫忙指一指方向嗎?我會沿途教他。」
「你仲乜事唔好好睇住佢,有病就留係屋企啦!」路人劈頭一句訓話,隨即把電話交回老爸,轉身就走。
真係走失?
兩次問路,兩種回應,天淵之別。
友善社區,談何容易。
至親不明白主要照顧者的辛酸比比皆是,更何況是陌生人。
向不理解這病症的人訴說難處,對牛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