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跌斷腳，意外發現患癌，故事就隨著婆婆由病發到臨終展開&mdash;&mdash;有被照顧者，就有照顧者，這電影拍出了一個又一個不同選擇和做法的照顧者。 🌸孫女小梅 照顧者的天花板 專業護士訓練，全部時間照顧卧床爺爺，換尿片爽手毫不嫌棄，知道爺爺喜歡看電視的靚女，又會同爺爺講笑，身心都照顧周到。爺爺死後把大屋留給她，縱使有親人非議，小梅很快又有另一位獨居富有姨姨邀請她同住。
😧二女阿秋 在職照顧者 手停口停要返工，但又想照顧阿媽，唯有轉夜班，日間才可陪阿媽化療。阿媽知道後，即刻趕佢走，就算心裡最想搬去與女兒同住，也開不了口。「財產給兒子，癌症就留給女兒。」阿女一句氣話，阿媽只是笑笑，兩人都有愛，心裡亦有憾。
😓大仔阿強 有名無實 上有高堂下有妻兒，盡力做好本份，但天秤還是偏向了自己的家庭。主動提出接阿媽同住，升降床都準備好了，阿媽望望媳婦和孫女，知道這不會是自己的家。長子一肚子氣，可是最後看見阿媽臉如枯木，什麼也放下。他選擇了做妻兒的照顧者，阿媽就是遺憾。
😴細仔阿水 逃避責任 所有家人當中，細仔最愛抱著阿媽，說話逗她，實際卻沒負起多少照顧責任，甚至還要阿媽操心，重病裡失去居所。每個家庭可能都有這樣令人不屑的成員，終其一生，都需要被照顧。
🫡孫子明仔 跨代照顧者 三子女都無力照顧，孫仔由心存不軌到心甘情願，揹起全職照顧的責任。他是婆婆湊大的，可是也得有機會相處，才慢慢懂得用婆婆的價值觀，去照顧、去疼她。
👵🏻婆婆 終生照顧者 婆婆照顧父母、照顧每一個子女、孫子孫女，病重仍顧著細仔，就連死後，亦希望可以繼續保庇家人。 「施比受更為有福」她這信念已傳給女兒，就算最終果真獨自在院舍離世，也會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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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職乖孫》的照顧者圖譜

《全職乖孫》6種照顧者圖譜

電視劇集《 #無人之境 》第六集〈Jan的秘密〉，展示了一個崩壞了的家庭： 羅老太病倒了，卻沒有一個子女肯來見她最後一面，身邊只有印傭Jan，因為被羅老太要脅，於是試圖叫子女來看她。 輔導員陳耀坤非常欣賞這劇集：「當中表達子女同父母愛恨交纏嘅關係，有好多討論嘅空間。」
在劇中，羅老太最疼的長子已經離世， 大女兒一聽電話是關於母親，馬上掛掉；二兒子因為性取向不被母親接受，也一早離開原生家庭；小女兒看來是充滿愛心的義診中醫，聽到母親病重，僅僅建議了一些穴位按摩。「阿媽成日話我剋佢！所有事情都怪我。」小女兒直接拒絕印傭：「你也說她情況愈來愈差，萬一我去探她，她可能做鬼也來罵我剋死佢！」
「羅老太對印傭也很差，為什麼印傭可以忍受十多年？最後陪她離世，子女反而不會？」陳耀坤指出子女與父母之間可以很多恩怨情仇，可是小時沒選擇要同住，長大就會離開，反而外人如外傭一來有金錢關係，二來外人有時會比親人更容易感恩，三來被照顧者和照顧者之間，也可能有互相依賴的感情。 關於 #最後一面 ，社會普遍期望家人可以一起陪伴離世：「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家人沒有隔夜愁」、一些宗教人士亦會十分強調「 #復和 」&hellip;&hellip;陳耀坤指這是#道德綁架 ：「這些願望到底滿足了誰？見了最後一面，未完成的，是否就可以完結？」
羅老太要脅印傭，陳耀坤相信是羅老太害怕被拒絕：「她不肯親自開口，唔肯認低威，也很害怕被拒絕，所以要借第三者開口。可能她和子女互相都害怕受傷，一家人，其實是互相牽制著。」 他認為子女是有權拒絕的，若然當下生活愉快，不一定會感到遺憾。他建議羅老太錄音或者寫字，讓印傭轉交，就算子女仍然拒絕出現，起碼也嘗試過。

<a href="https://carersgarden.org/大人啱睇/全職乖孫的照顧者圖譜" target="_blank" rel="noopener">《全職乖孫》6種照顧者圖譜</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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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U電視劇集《 #無人之境 》第六集〈Jan的秘密〉，展示了一個崩壞了的家庭

《無人之境》愛恨交纏

《無人之境》最後一面 愛恨交纏

岳母患癌，女婿十一少以不同的視角紀錄岳母在兒女細心安排下，在家護養離世，安靜地走完人生最後一程。

媽媽永遠離開 天堂與爸相聚
文：十一少
阿媽，我知道「不打不成器」是你那個年代管教孩子的金科玉律。但我跟妹妹不一樣，被你打罵時我從來不哭，也不避讓。還記得小時候你滿心歡喜的送我一雙新襪子，我不喜歡那色樣，一臉的不高興。你沒作聲，但以後就再也沒有給我買東西了。
其實我心裡是後悔的，很想對你說一聲對不起。我這種爭強倔強的性格，不知是否來自你和阿爸的遺傳呢？人生走了一大半，也經歷過不少風風雨雨，別人都誇我能幹、堅強，其實我只是不想人家看到我的軟弱而已。媽媽，我幾乎從未見過你哭，除了外婆和阿爸去世的時候，你是否也常常背人垂淚呢？
他們說我長得像你，我想我可沒有你漂亮好看，不過烏黑濃密的頭髮就肯定是繼承了你的。每天梳頭時，我都會想起你。
你廿多歳就離開了故鄉的家，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我廿歳那年也因為工作需要，搬去了單位的宿舍居住，結婚後又移民海外，去創建我自己的家園。這個親手打造、朝夕眷戀的家，其實只是人生的一處驛站，我們終歸還是要離開的。
阿媽，前晚晚飯後，你一直昏睡，今早突然睜開眼睛，匆匆的看了我和妹妹一眼，然後你就靜靜的離開了，永遠的離開了我們，離開了你最戀的家，去天堂和阿爸相聚。你希望生命中最後一刻在家裡渡過的意願，我們為你完成了，安息吧，媽媽！
缺少了你身影的家特別冷清。你的後事已交由大弟和小弟去處理，我本想好好休息一下，但夜裡還是睡不安穩。這段時間，因為照顧你，我已經習慣了晨昏顛倒的生活，現在突然要改回來，真有點不適應。
半夜醒來，枕頭是濕的，也許是在夢中想起你了。
*編者按：岳母患癌，女婿十一少以不同的視角紀錄岳母在兒女細心安排下，在家護養，安靜地走完人生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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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 class="MuiTypography-root jss154 MuiTypography-h4">【最後一程】5 女兒的自白</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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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程】5 女兒的自白｜照顧者花園

【最後一程】5 女兒的自白

安姑娘即使確診需居家隔離，仍心繫老友父親狀況，希望讓他們能好好渡過最後一程。

可以選擇 - 在家離世
文：安姑娘
老朋友已經移民，發現父親癌病發展至晚期，於是回港兩周，期間陪父親覆診腫瘤科。第一次登門拜訪世伯，內心忐忑，直覺世伯只剩一兩周的時間&mdash;&mdash;我心想：「那只是自己直覺，要小心說話，好好同行。」
來來回回傳發一些覆診照顧資訊，差不多一周後，因為我中了COVID，沒法出門，唯有傳手機訊息：「你爸爸加了嗎啡後大便去到嗎？有冇頭暈作嘔的不適？」
當時疫情有點緊張，世伯每況愈下，要送院嗎？
徵狀大致受控，神智清醒，表達清晰，可是入院後不能貼身照顧，又不能安排探訪⋯⋯可是不入醫院亦不容易：留在家，很有機會在家離世。
上次探訪，我沒法告訴自己的預感，這時再安排在家離世的相關配套服務支援⋯⋯難！
「你好快要走，畀我你媽咪手提電話、以及屋企電話號碼吧。」
「我媽咪名字：黃XX，1234567」
之後朋友卻沒有再回覆。時間過得好慢，卻又擔心過得太快，事情未準備好。
「隔離令下不能外出，通電話？」我再傳訊息。
一小時過去。
「不妨了解老友宅醫、毋忘愛這一類在家善終服務。他們一條龍服務可以做到Home death。現在不是說你們要這樣選擇，不過在那一刻之前，世伯有需要，他不用出門，在急症室等幾個鐘，有醫護上門的支援。到有公院的外展服務接得上再取替。至於是否 Home death，大家可以一步步傾。法例上，有註冊西醫在病人死前 14天看過，就可以簽發相關文件。問題只是該西醫肯唔肯簽，所需的文件、配套，對家屬的支援是否具備。」
手機顯示只讀不回。
「方便時 call 我。」
又過了一小時。
「不急，你們一家人食完晚飯先。」
我自己也病了：「我都暈吓暈吓，早餐後飲東飲西，原來無食晏。」
「自己成為病人，無胃口真係無動力食嘢，這印證一句話：『一個人食幾多著幾多整定。』可做的都做了便夠，不用畀壓力世伯，他可以黏一口便算一口。」
老友終於回覆：「原來佢因為用了止痛貼，現在沿用私院建議的份量。你早點休息，明天再講。」
過了一晚，朝早、中午到晚上，不斷查看手機有無看漏老友的訊息、漏接來電，晚上忍不住留訊息：「今天情況如何？食飯未？I am free, you can call me」
一小時後繼續自言自語：「冲凉先」
又過了一小時：「你們 ok 嗎？」
已經接近晚上 12時：「為你們一家祈禱平安」
慢慢躺下，合上雙眼，對自己講：「需要平安的，又何嘗只有他們一家？」
吸氣：「吸入憂悲苦惱。」
呼氣：「呼出祥和平安。」
吸氣：「吸入⋯⋯」
呼氣：「呼出⋯⋯」

安姑娘即使確診需居家隔離，仍心繫老友父親狀況，希望讓他們能好好渡過最後一程。


<h1 class="MuiTypography-root jss154 MuiTypography-h4">【護士分享】最後一程（上）</h1>

<a href="https://carersgarden.org/content/%E5%94%94%E6%83%B3%E6%8B%96%E5%92%81%E9%95%B7" target="_blank" rel="noopener">【護士分享】唔想拖咁長</a>

<a href="https://carersgarden.org/content/paediatric-palliative-care-in-mainland" target="_blank" rel="noopener">在內地如何好走？</a>

<a href="https://carersgarden.org/%E6%96%87%E7%AB%A0/%E5%AE%B6%E4%BA%BA%E7%9A%84%E5%AE%89%E6%8E%92" target="_blank" rel="noopener">【最後一程】3 家人的安排</a>

【護士分享】最後一程（上）｜照顧者花園

【護士分享】最後一程（上）

如何道別？
文：安姑娘
次日早上第一件事查看手機，終於讀到老友的訊息：「昨天爸爸精神好一點，但手眼協調開始冇咁順。我媽決定爸爸唔做腦掃描了。他晚上會比較日頭多血痰。你好一點嗎？」
安:「你爸又再夜裡咳醒無得瞓？」
「因血痰。」朋友問：「以你經驗，我爸爸走的時間是否已差不多？」
「聯絡到支援在家善終的機構？可以通電話嗎？」
「我阿媽唔想，佢話最後會去醫院。5分鐘後call你」
「可以呀。有想過是時候送入院嗎？」
我沒等到電話，數小時後手機屏幕顯示：「他昏迷了。」
「叫不醒？可打視像電話給你？」
「叫會醒！」
「嚇死人咩！」
「無人同佢講嘢就睡&hellip;&hellip;無所謂啦，已買了中碼尿片，不過不肯用。睇吓佢地下午點情況，再聯絡。」
一陣後再聯，老友說：「佢瞓左，話好攰。」
「明白，不要緊。伯母有無趁機休息？」
「無呀，佢話無事。」
「方便的話我打視像同你傾，順道問候她？」
「佢出咗去買餸，我現在出咗街，今晚再試。」
「獨留阿爸在家？咁都需要入貨的，希望她可以行開吓鬆口氣。」
「姑姐在家，現在輪班制。」
又過了一天。
「我明天上機，唔知點同我爸爸道別，可以指引一下嗎？」
「2小時後 call 我。」
過了約定時間未有來電，再留了訊息。
老友過了一陣才留言：「他已經神智不清，叫唔醒，在扯氣。有空檔時才 call 你。」
「送院未？」
「他剛走了，現等十字車。」
「已停呼吸？」
「停了，瞳孔未擴大。」
「十字車一般十數分鐘到，你可致電座頭管理處通知你們 call 了十字車。隨身袋好爸身份證，要用。」
「救護車阿Sir到了。」
我心裡盤算：未準備好died at home 所需的文件，亞 Sir 或者會做心肺復甦法、或者要通知警方，看看有無任何刑事成分&hellip;&hellip;手機只是回覆：「聽他們指示逐步做吧。需要就 call 我。」
最後，是手機一連串短訊。
我寫：「Sorry, miss了今早你的call。」
老友：「Don&rsquo;t worry
We didn&rsquo;t expect that soon
I was able to hold his hand last night and this morning」
「That's good<span class="x3nfvp2 x1j61x8r x1fcty0u xdj266r xhhsvwb xat24cr xgzva0m xxymvpz xlup9mm x1kky2od" style="font-family: -apple-system, BlinkMacSystemFont, 'Segoe UI', Roboto, Oxygen, Ubuntu, Cantarell, 'Open Sans', 'Helvetica Neue', sans-serif;"><img class="xz74otr" src="https://static.xx.fbcdn.net/images/emoji.php/v9/t5a/2/16/1f64f_1f3fb.png" alt="🙏🏻" width="16" height="16" />proud of you.」
「 I was lucky.」
「他能在家離世是他修來的福氣。」
「I was able to spend a little time with him before he goes.」
「現送去急症室？定去法醫？」
「急症室。」
「阿Sir上來後點講？」
「我們出示了檢驗報告，告訴阿Sir不用急救。 他們做了檢查，仍有少少。」
「你媽怎樣？大家記得食嘢、飲水、休息。袋穩世伯 ID card，之後辦事要用。公院ER好爆，濕咗嘅口罩冇保護作用，要換。」
「你媽知你明天飛嗎？」
「知道，佢叫我不用改機票。」
「你想不想改？」
「做儀式時我會再返。」
「你亦可以今晚找時間陪媽媽 或者留些空間給自己。」
「現在會拖住媽，去等每個程序。」
「你們陪伴在爸身邊，尊重他不入院不用尿片到最後，照顧到最後。」
「謝謝你。」

<h1 class="MuiTypography-root jss154 MuiTypography-h4">【護士分享】最後一程（下）</h1>

【護士分享】最後一程（下）｜照顧者花園

【護士分享】最後一程（下）

岳母患癌症，女婿十一少以不同視角，紀錄岳母在兒女細心安排下，在家護養，寧靜地走完離世前人生最後一程。


岳母的自述 看透生死
死亡不可怕
文：十一少
我靜靜的躺在床上，沒啥事體了，該做的也做了，勿管結果是好是壞，反正都完成了。癌症也沒什麼可怕的，從出生開始，我們就踏上了死亡這條不歸路。我當然希望留在兒女身旁多幾天，不過自從煩氣囉嗦的老頭子一年多前去了以後，我對生死也看透了。勿曉得是否藥吃多了，這兩個禮拜人老是恍惚，有時分不清是在夢境裡還是現實。
大女兒一直定居海外，不過我們每天都打視頻電話，幾個禮拜前回來照顧我，她從小就能幹，性格要強，家裡的事她會安排處理，保姆阿月在我家也做了好幾年了，有她照應著，不用我操心。
二女兒像我，命好，沒上過幾天班，燒菜燒飯也不懂，一直在丈夫庇護下生活。二女婿近年患病，輪到女兒照顧他了。世界就是這樣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睏了，我要閉目養養神了。
那年頭，大家都窮，新婚沒多久，我就跟他從老家寧波來到了香港，在一棟舊唐樓分租一個小房間，房間裡只放得下一張床。兩個女兒的出生才讓我們有機會住進政府的公屋。要不是為了謀生，誰人又願意離鄉別井呢！一眨眼就在香港生活了快70年。前幾年，跟大女兒、女婿一道回鄉下探親，讓女兒也見見她的小舅父。老家舊房子的牆上還掛著我們姐弟倆當年讀書時演戲的劇照，不過物是人非，我們姚家村的左鄰右里，也沒剩下多少人了。問我想不想家？當然！不過想的是在香港、有我兒女在身邊的那個家。
大弟運道好，自出生後，他阿爸的工作順利，手頭雖然拮据，但比起很多過著賣、當、借的日子的香港人，我們也算是脫貧了。小弟出生時，我們已能稱得上小康之家。你們幾個都要感謝當海員的阿爸，這是他年年漂泊在外為這個家掙回來的。你們現在都有好職業，坐寫字樓，工作體面，又賺到鈔票，不用像他年輕時那麼辛苦。不要怪你爸總拿你們在人前賣洋，因為你們出息就是做爺娘引以為傲的成就。
我的生活也很簡單，跟其他屋村師奶一樣，買菜、燒飯、洗衣裳、帶小孩，也會接一點手工活賺點外快、貼補家用，我會得織絨線衫，賺的鈔票比剪線頭、穿膠花都要多。為了聯絡感情，有時也陪街坊鄰居搓搓小麻將。我的廣東話都是從生活中學習的，不過講得不標準，用字發音都帶寧波腔。這總讓我有種異鄉作客的不踏實感覺。對，你們可能覺得我怕事、懦弱；但我沒文化沒本事，處處都得靠人幫襯著，根本無法逞強。只有在家，和你們一起才最有安全感。
「芳媽，開枱啦，三缺一！你的同鄉呂太也上場。」
「馬上就來了！我先拿飯燒上去。」
「芳媽，儂額小囡乖伐？大囡兒蠻漂亮額。」
「哎呦，依皮得勿得了，作煞了！漂亮有啥用場，讀書嚜讀勿進去！」
呂太就住在同一層樓，幾十年過去，大家的兒女都長大了，成家立室。我有四個兒女、五個孫子孫女，最小的剛進大學。在澳洲的外孫特地跟他媽媽回來看我，其他住在香港的就更不用講了，隔天就來，都很孝順。有時我太累，沒有張開眼晴，但他們的聲音我每一個都認得清清楚楚。
*編者按：岳母患癌，女婿十一少以不同視角，紀錄岳母在兒女細心安排下，在家護養，寧靜地走完人生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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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 class="MuiTypography-root jss154 MuiTypography-h5">【最後一程】罹患癌症</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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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母患癌症，女婿十一少以不同視角，紀錄岳母在兒女細心安排下，在家護養，寧靜地走完離世前人生最後一程。

【最後一程】罹患癌症｜照顧者花園

【最後一程】罹患癌症

岳母患癌，女婿十一少以不同的視角，紀錄岳母在兒女細心安排下，在家護養，安靜地走完離世前人生最後一程。


岳母的自述 心願
媽，你安心
我們在家陪你！
文：十一少
落雨了，大弟放學回來了伐？快點來幫我收衣裳，我手夠不到。
夜晚不要關燈，我現在特別怕黑。
天氣太熱了，不要幫我蓋被頭，拿把扇子給我吧。
「媽，能醒一下嗎？醫生問你覺得怎麼樣？痛嗎？姑娘一會給你打針。」
「不用怕，馬醫生說你可以在家中養病，不強迫你進醫院。江姑娘每天都會來看你，也會給你止痛藥的。媽，你安心，我們都會在家陪著你。」
曉得了，我雖然閉著眼睛，心裡還蠻清爽。馬醫生年輕能幹，人又幽默風趣，江姑娘最關心我，做事爽快麻利，但又細心輕巧。他們每趟離開時，我都揮手告別，不曉得他們看到沒有？
之前我還能走動，由你們攙扶著，還可以自己上廁所跟洗浴。要是住醫院了，病人多，醫院人手不夠，又怕病人下床跌倒，就肯定像你們阿爸住院時一樣，手腳被綁，大小二便都只能在床上解決，真作孽，我哪能受得了啊！外加探病時間只有幾個鐘頭，夜裡我一個人冷冷清清、孤孤單單的，可憐啊。病人的呻吟聲，遇到緊急情況時醫生護士跑來跑去的腳步聲，多嚇人。萬一我真的要走了，你們又都不在身邊，想看你們最後一眼都看不到。所以我三番四次跟你們講，我不要住醫院。人老了，總歸要走的，讓我舒舒怡怡在自家屋裡，由你們陪伴著走這最後一程吧！
你看，現在多好啊。你們不分晝夜，一直在床邊陪我，拉著我的手跟我講家常，替我量血壓、數脈搏、揩身清潔，體溫低了又替我蓋被頭，熱了又幫我搧扇子，就像小時候我照顧你們一樣。大弟、小弟、媳婦、女婿、孫子來吃飯時，你們抱起我坐在輪椅上湊熱鬧。我雖然啥也吃不下，但聽到你們的聲音我就覺得開心。你們輪流通宵照顧我，吃又吃不好，睏又睏不著，我曉得你們辛苦。雖然憐惜，但我也明白你們的心，只有珍惜相伴這最後的分秒，才能減輕永別的傷痛。
醫生講我住院會得到更好的醫藥和照顧，也會在這世上多一點時間。何苦呢？這是捱日子。能夠尊嚴地、安靜地離去才是我的心願。我曉得你們都懂我的心思，不會讓我在生命中留下半點遺憾的。
讓我再看你們一眼，要走了，老頭子在催了。大弟小弟在門外，快去開門。
「老頭子，勿要催來！劉三姐跟阿牛哥結交訂百年，啥人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儂只等了我一年多，介急做啥！」

<h1 class="MuiTypography-root jss154 MuiTypography-h4">【最後一程】我不要住醫院</h1>

岳母患癌，女婿十一少以不同的視角，紀錄岳母在兒女細心安排下，在家護養，安靜地走完離世前人生最後一程。

【最後一程】我不要住醫院｜照顧者花園

【最後一程】我不要住醫院

岳母患癌症，女婿十一少以不同的視角紀錄岳母在兒女細心安排下，在家護養，安靜地走完人生離世前最後一程。

「護養在家」計劃 醫護定期到訪
（上文提及岳母心願是安靜地離去，且看家人如何安排照顧）
大家姐回來了
文：十一少
「大家姐，自從阿媽證實是癌症後，情況開始變壞。她不想吃東西、倦怠、乏力、噁心、肚瀉、腹痛、便血、全身發黃。醫生說發黃是膽紅素過高的現象，最好住院引流。你也知道阿媽是抗拒住醫院的，聯合醫院和靈實醫院有一個「護養在家」（Virtual Ward）的合作項目，剛好有個空位，我們又符合資格，就馬上申請了。這是醫院的社康護理部設立的綜合外展服務，為晚期病患者提供在家中的舒緩護理。醫生護士會定期家訪，與我們共同訂定在家的醫護計畫。你說好嗎？」
「明智的決定，這段時間就辛苦小弟、你和你二姐了，我剛訂好機票，過兩天就會到。」
***
「阿月，你在我家工作多年，就像親人一樣，你年輕，辛苦一點，早上三點鐘起床接我的班。阿妹，你早上六點頂替阿月，八點半叫醒我等醫生和護士來。白天我們要兩個人值班，我去醫院拿藥時，阿月要等我回來才能午睡。阿媽愛乾淨，堅持自己上廁所和沖涼，小心照看，千萬不能讓她跌倒。一日三餐就別煮了，麻煩其他人安排吧。抱扶阿媽坐輪椅時，先蹲下身，避免弄傷自己腰骨。她現在不吃不喝，身體只會一天天變壞，阿妹你最眼淺，忍不住要哭時就躲開一下，別當著她的面。聽覺會是她最遲消失的知覺。我們自己一定要保持身心健康，才能把阿媽照顧好。」
「我明白的，家姐。我都是拉著她的手，和她說開心的事。孫兒孫女是她寵愛的寶貝，我就告訴她，誰又轉工了，誰在拍拖了，誰最受老闆器重&hellip;&hellip;拿著她最喜歡的扇子給她輕輕搧著，阿媽很安靜的聽我講話。尋不著話題時，再重複一遍，反正我們的事她是百聽不厭的。」
***
醫護到來
「大家好，我是江姑娘，我會每天來跟進婆婆的情況，為她施藥、向醫生彙報。雖說護養在家是不用住院的，但如果碰到緊急情況需要急救復甦、靜脈輸液和輸血等，還得去醫院進行。你們和病人當然有選擇權，但如果能早一點考慮並作出決定，就最好不過了。如果我的電話未能接通，可留言或重複致電。我們是一個團隊，大家齊心合力，一定會讓婆婆得到最好的照顧。這位是婆婆的主診醫生。」
「婆婆，我是馬醫生，不用怕，我的任務是家訪治療，不是來帶你去醫院的啊，你放心好了。我們會通過注射泵為你作皮下注射，輸送止痛和止嘔藥，不過藥量是有限制的。如果你願意並且有需要時，可以隨時住院，那裡有足夠的設備。你女兒說，你趁她們不注意時就偷偷的一個人上洗手間，這樣不好，跌倒了怎麼辦？要不我送一個小鈴鐺給你戴手上，或者在床邊裝上護欄，好嗎？讓我來搜一下，淘寶什麼都有得賣。」
*編者按：岳母患癌，女婿十一少以不同的視角紀錄岳母在兒女細心安排下，在家護養，安靜地走完人生最後一程。

<div class="MuiGrid-root MuiGrid-item MuiGrid-grid-xs-12">
<h1 class="MuiTypography-root jss94 MuiTypography-h5">【最後一程】3 家人的安排｜照顧者花園</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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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程】3 家人的安排｜照顧者花園

【最後一程】3 家人的安排

文：十一少
提早慶祝母親節
「大家姐，這幾天一到黃昏，阿媽總有點躁動不安，手老是往上伸，像是要抓什麼東西似的，間斷的說著夢話，好像是叫大弟幫她做什麼。晚上關了燈她反而睡得不穩當，很奇怪。這兩天她的手腳和額頭越來越冰涼了，不過身子還是暖的。」
「阿媽的情況很像是「日落症候群」的症狀，通常會發生在失智症或者精神狀態混亂的病者身上，成因不明，但聲音和光線的變化都是誘因。阿媽應該是在一種迷糊狀態，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我們晚上把夜燈亮著，放一些輕音樂，應該會有舒緩作用。她很長時間沒進食了，正在燃燒體內剩餘的精力，能量越用越少，無法將血液推送至四肢末梢，只能儘量保護重要的器官，所以手腳會先變冷。」
「大家姐你懂得真多，而且處事特別有條理，真佩服你啊！」
「我也是通過上網查找資料和請教醫療界的朋友的。感情上，我跟你和弟弟們一樣，每天都在悲傷不安中渡過，不知道希望那一天來得快一點還是慢一點好，讓阿媽早些脫離痛苦抑或讓我們多相處幾天，內心確實很矛盾。不過我會時刻提醒自己要客觀冷靜，儘量瞭解情況，配合醫生和護士的工作，讓阿媽得到最妥善和恰當的照顧。每天告訴你們她的病況，這樣大家慢慢的做好心理準備，有所倚靠，不必驚惶失措。根據各人的性格和實際情況，大家承擔著不同的職責，讓我們陪阿媽一起走好這最後一程。」
***
共聚天倫
「大弟今天買了這麼多餸菜，嘩，有海南雞、肉鬆皮蛋、鹵水鵝片、鍋貼、餃子&hellip;&hellip;我的減肥計畫又要推延了！兩個女兒長這麼大了，拍拖了吧？」
「大姐夫，女大女世界，管不了許多，她男朋友病了，昨天還請假去照顧他哩。不過幾個孫兒輩的孩子都很有孝心，一得空就來探望嫲嫲。見到他們就最開心，對不對，阿媽？」
「阿媽喜歡熱鬧，我和阿哥約定一放工就趕過來。剛還在樓下街市買了紅燒豆腐來加菜呢。」
「老公，快看，阿媽睜眼看了我們一下，肯定是聽到你說買了她最喜歡的豆腐。大家姐、二家姐和阿月，辛苦你們了，日夜看護病人最不容易。」
「我和大家姐這段時間都沒什麼胃口，今天餸菜豐盛，像吃團年飯一樣，大家都敞開吃吧！」
「好，好，多吃點。阿媽，我們四姐弟和小孩們都在，很熱鬧，為你提前慶祝母親節啦，我們先吃飯啦。來，大家起筷！」
*編者按：岳母患癌，女婿十一少以不同的視角紀錄岳母在兒女細心安排下，在家護養，安靜地走完人生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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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 class="MuiTypography-root jss154 MuiTypography-h4">【最後一程】4 有商有量</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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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母患癌，女婿十一少以不同的視角紀錄岳母在兒女細心安排下，在家護養，安靜地走完人生離世前最後一程。

【最後一程】4 有商有量

攝影師面對勇於面對最後一程，前來拍攝車頭相的老人家，看著相中的老人就像在瀏覽一個人的人生，所以處理都會花上更多的時間、心血。


「哥哥，我想影埋張個人相。」一家人高高興興影家庭照，婆婆突然這樣說，氣氛驟變，大家都不懂得回應。婆婆也感覺到家人不知所措，「我想準備定。」身旁的子女彷彿變回聽話的小孩：「好吧，阿媽你想影就影。」婆婆口中的個人相即是大相，也就是喪禮用的「車頭相」。「開業了三個月，接觸了數千人，看見了很多人生百態。」九十後攝影師Mato在網上寫道：「訂單類型很多，我最不願接的訂單不是頑皮的小孩、不是無理的港爸港媽、不是要求多多的網紅或藝人、而是滿臉笑容的老人。」「每次遇上他們笑著說：『先生麻煩你幫我執靚啲。』、『請問曬A4咁大得唔得？』、『如果轉黑白色駛唔駛另外收費？』，其實我都不太懂反應，呆一呆後只好笑笑說：『無咁快用得著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師傅前　師傅後Mato說老人拍照很不一樣。年青人大多影證件相：「都是貪靚才來，因為一本護照跟十年呀！」也有人專誠來影專業造型相，要影甚麼角度、怎樣影才好看、相片要怎樣執，他們早已心中有數，某程度上攝影師得配合他們；但老人家就總是師傅前、師傅後。「過程中是要氹。」Mato說老人家面對鏡頭不自然，需要較長時間磨合，頭要抬起多少、手要怎麼擺，都要耐心指導；老人家也很怕阻礙人，這時就得多說幾句魔術語：「大把時間慢慢影」、「又不用菲林」、「影多少都不額外計錢」、「影到好看為止」。對老人家而言，上影樓是很奢侈的事，在他們的年代，為隆重其事，甚至要恤髮才上鏡。

笑著影大相

認真影　認真執對一般相片，Mato通常只用八分鐘執相，客人即時可取；但對老人家的相，Mato會問他們可否過兩天才取，好讓他在下班後慢慢執靚。「你看，她眼窩有一泡淚。」Mato猜想婆婆影大相時很感觸。執相要將相片放大數百倍，婆婆臉上的每個毛孔、每點色斑、每道疤痕，頓時在電腦螢幕上變得非常清晰，「就像在瀏覽一個人的人生。」老人家們對自己的大相也有要求：飛出來的頭髮要執走、左右臉要對稱；有婆婆想皮光肉滑點、也有伯伯很怕被執成「乸型」，要求保留一些毛孔和鬚根。要保留還是拿走臉容上的「瑕疵」，Mato會全部交由相中人話事。因為這張大相，關乎到留下怎樣的印象讓人紀念。這張相片不單在喪禮上會用，還有可能在碑上留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Mato再三地說：「這張相真的很重要。」

慢慢來　遲遲用「好像都是老人去安慰後生。」人生走到最後階段，似乎老人都有心理準備，但要跟下一代談生論死還是比較難。問Mato會否替父母預早影大相，他直呼不可能：「做不到，始終情緒會影響執相。」他現在更在意家人：「我也問自己盡孝了嗎？」讀書時說過賺到錢要帶公公婆婆去旅行，畢業幾年卻一直忙於工作。公公開始要坐輪椅了，一起出遊變得更困難，「我要想辦法，看看旅行社有沒有合適的老人團。」Mato說。老人取回相片，離開之際，Mato都會祝福他們：「沒這麼快用得著，多去幾趟旅行，回來找我再影，下次再見。」老人聽後，也笑笑口地回答：「好，希望如你所願。」

攝影師面對勇於面對最後一程，前來拍攝車頭相的老人家，看著相中的老人就像在瀏覽一個人的人生，所以處理都會花上更多的時間、心血，務求完全滿足客人要求。

淑儀照顧患有認知障礙症的媽媽十年：「我沒有放棄媽媽，但作為照顧者一定要平靜，才能繼續照顧。」「我媽媽年紀很小就來香港，只讀過三年書，可是她很喜歡學習，天天看報紙，曾經寫信給我學校老師，老師問：『你媽媽是大學生嗎？』我們長大後，她去很多機構當義工，其中一個長者小組沒經費要停辦，她就和小組成員一起註冊、找贊助，繼續辦活動。她也吃得很健康，每天晨運，五十多歲才學游泳，天天都游二三十個直池—以為這樣就可以保持健康？二零零七年她確診認知障礙症。我晴天霹靂，媽媽當時八十二歲，也許，如果生活沒有這樣豐富，可能更早患上？我找資料，帶媽媽去日間中心，天天有活動，學畫畫、寫字、織冷衫。二零一三年年她中風，後來左腳要截肢，就開始走下坡。二零一五年日間中心沒法再照顧，十月送入院舍，一瑒噩夢開始。院舍一場噩夢當時媽媽已經不懂讀書了，但仍然會翻書看，我把書本都放在她輪椅後的袋子，可是一進院舍這些書就被放入櫃，只有當我去看她，才能拿出來。我天天餵她吃飯，很慢，要一個小時。十一月，有天中午我無緣無故遲了出門，想過不去，但心裡彷彿有聲音叫我去。我只是遲了半小時，但到了院舍全部都關燈，水盡鵝飛。進到房間見到媽媽，她眼睛很憂傷：她被綁在床上，兩隻手直綁到床欄，一點都動不了。「阿媽你好叻，叫我這時來。」我第一個念頭是媽媽讓我看到的，然後腦中起了十萬個問號，她不發脾氣、不會擾攘別人的，怎麼啦？院舍職員輕描淡寫地答：「你阿媽摷片（尿片），弄污地方，所以要綁起來。」為甚麼弄尿片就要被綁起來？不許她做一個動作，就要連所有動作都做不了？！我入院時已經再三強調不能綁，院舍事先也沒有問過我！但我可以怎樣？院舍的人很惡，見過一位婆婆被餵飯，嘴巴不懂張開，護理員拿著羹硬塞，一餐飯沒吃完，嘴巴都紅了。我想出聲，但想到媽媽得住在院舍，就不敢開口。被迫綁起來媽媽被綁，我唯有慢慢談：除了綁手，會否有其他方法？院舍說可以用約束衣，像背心圍起身體，媽媽的手就碰不到尿片：「但你要買㗎。」買囉，我希望有得商量，不是這樣雙手被綁，穿約束衣起碼腳能動，可以坐起來。二零一六年四月，我剛好不在香港，媽媽被送入醫院，沒人手餵就被插了鼻胃喉。我回來找醫生談，本來還想找言語治療師，媽媽能自己吃就可以拔掉，可是她那時已經放棄，大部份時間都是閉著眼睛，我去看她才張開眼。插了鼻胃喉，就算她沒有拔，醫院也把她綁起來，她的手開始腫。三個月後，她在醫院離世。面對這些，我震驚、生氣、困惑、擔心、傷感……身心都很累。很無奈，但『無咁大個頭唔好戴咁大頂帽』，我也有自己的家庭，只能在自己的範圍盡力而為，沒法二十四小時照顧，當我不在院舍、不在醫院，就要接受，放下。我沒有放棄她，但作為照顧者一定要平靜，才能繼續照顧。心比腦更有力量我相信心比腦更有力量。當媽媽截肢入院，有親友來探，我站在床的另一邊，看著她和親友，很難過，這樣堅強的女人沒有了腳。當時我想起奧地利心理學家Viktor Frankl，他曾經被關在猶太集中營，體會是當情景無法改變，就要挑戰自己改變，人最後的自由，就是決定用甚麼態度面對。他形容這是the last of human freedoms（人類最後的自由）。「阿媽你沒了腳，但仍然有the last of human freedoms，可以用不同的態度去面對日後的生活。」我心裡這樣想，她轉過頭來，眼神很堅定，像是收到我的心聲，並且點了一下頭。我沒有想過她會收到，尤其她並不懂得英文！認知障礙症的病人就算沒有言語，仍然可以溝通的，護士、護理員怎對待，病人是知道的。媽媽由還能翻書，變成被綁在床上，失去活動能力；插喉後就沒法自己吃，也放棄不張開眼……一旦退化，就沒法逆轉。照顧以人為本，和以方便為本，很大分別。」

無奈學放下

淑儀照顧患有認知障礙症的媽媽十年，因為家庭環境，而需送媽媽至院舍照顧。當看到媽媽被綁手、被插鼻胃喉，淑儀心感愧疚，但也只能保持冷靜，盡力想其他更好的方法。

解剖很醫學，也很人文。這是那新娘子告訴我的。那天會面室裡，縱使沒有哀哭聲，卻瀰漫一片欲哭無淚的悲慟。還有幾天就結婚了，年輕少女卻因急性肝衰竭死亡。死因有待釐清的地方，我對著父母，解釋完剖驗步驟後，最後循例加上一句：「關於解剖，你們還有問題嗎？」父母年紀大了，滿面愁容，並不多言，一頭烏髮告訴我曾為女兒的婚禮悉心準備。他倆低下頭彎著腰，神情有點呆滯，輕輕搖頭的回答我 ─ 這是喪親者自然的反應。從前我會就此請家屬離開，再跟進下一個案。但也許這「紅事變白事」的猝死太震撼，我並沒有立刻請走他們。白頭人的要求本來正興高采烈的籌備婚禮，本來是女兒出嫁的大好日子，本來是家屬親友團聚的喜慶時刻，一下子卻要處理殯葬和解剖事宜，他們真的毫無疑問嗎？白頭人送黑頭人，老人家如何承受巨變？我很難相信他們心底一點糾結也沒有。我可以幫上忙嗎？對死亡沒有疑問，或許是不懂發問吧？我於是把結語稍改變一下：「除了找出死因，你們還想我幫忙甚麼嗎？」語音剛落，父母沉鬱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反應，母親遲疑片刻終於吐出：「女兒正要出嫁，她很愛美，解剖時可否盡量把切口弄小一點，也請保存儀容。」說罷雙手合十請求我。這是很合理的要求，我答應不作不必要的切口，也會把傷口縫好。「還有，」父親補上：「如果有甚麼發現可以幫助以後的病人，請你也告訴其他醫生提高警覺，盡早醫治。這樣，女兒的死就有意義了。」我向他倆表示會竭力尋找真相，也感謝他們願意讓解剖發現用作教學用途，幫助病人。想我幫忙甚麼嗎？那次並不像以前的醫學剖驗，我只注目死因研究。在解剖室裡，我肩負著老人家殷殷的期望，刀鋒剖在器官上時變得很有份量。我小心的切割，做得格外留神，希望梳理出死亡真相，別辜負了兩老……解剖後我叮囑殮房服務員小心縫合傷口和清潔，以免加添家屬的哀傷。我感謝這對父母和新娘子，他們啟發我解剖中人文的一面。從那次起，解釋完剖驗程序後，我已很少問：「你們還有問題嗎？」因為這對悲慟的喪親者來說也許太難回答了，他們如何知道自己的問題而宣之於口呢？而當我問「你們還想我幫忙甚麼嗎？」時，很多喪親者就會像這對父母般，道出他們關切的需要、感受和期望，令每宗剖驗變得獨特而豐富。就這樣，有家屬告訴我，親人的死亡會否和十多年前的某些手術有關，原來這疑惑一直困擾著他們。有的基於對死者的憐惜，問可否局部或以微創方式解剖，甚至有親屬表示醫生確診死亡時病人身體顯然冷了，希望我從剖驗中找出正確的死亡時間……於是，我嘗試打開他們心中的一道門，直視這些糾纏心底的困惑，藉會面的契機，向他們解答，幫助他們走前面的路。最後新娘子用她的身體，教育了醫生，個案也作了教材讓醫科生從中學習。那天在會議室，我和不同部門的醫生檢討死因，分享新娘子的解剖發現，醫生都感驚訝，熱烈地討論解剖發現，也從中汲取經驗，避免日後相同情況發生。 死亡並不如煙，少女的死亡就這樣影響著後來的病人和家屬，會議室中我彷彿再看到這對父母和新娘子，坐席其中聚首一堂……

紅事變白事 人文的解剖

解剖很醫學，也很人文。還有幾天就結婚了，年輕少女卻因急性肝衰竭死亡。她用身體教育了醫生換個想法面對死者家屬，幫助在生的人和日後的病人。

紅事變白事  人文的解剖

目前超過九成香港人是在醫院離世，但事實上只要家人已被診斷為末期病患，醫生一樣可以簽發死亡證，可以在家離世，事後亦可以申請不剖驗。

目前超過九成香港人是在醫院離世，醫院彷彿變成一種「死亡認可」，然而與死亡相關的法例，例如《生死登記條例》，沒有指明死亡地點。誤會一：一定要報警？食物環境衞生署的指示列明需要立即報警的是「非一般自然死亡個案」，包括「離世者逝世前未經註冊醫生診治，或因意外、中毒或暴力而致死亡等情況」，只要有註冊醫生診治，就不需通知警方。註冊醫生擁有和醫院醫生一樣的權力，診斷死因是「一般自然死亡個案」，就可以和醫院一樣簽發「死因醫學證明書」。這位註冊醫生，甚至不一定需要見過病人。《死因裁判官條例》指出需要呈報個案的原文：「某人(不包括在其死亡前被診斷為已患末期疾病的人)的死亡，而該人在其死亡前的十四日內的最後患病期間並無得到註冊醫生的診治」。換言之，病人在死前十四日要得到醫生診治，但如果已被診斷為末期病患，醫生一樣可以簽發死亡證。醫護界普遍相信對於癌症、腎衰竭、肺氣腫等病人，臨終前十四日一般都應該看過醫生，並且是由同一位醫生簽署死亡證。誤會二：一定要剖驗？然而對於晚期認知障礙症病人，離世過程非常緩慢，可能突然在睡夢中過身，之前一段時間亦沒有看過醫生，這些病人因為已經被診斷為末期病患，醫生也可以簽署死亡證。若然沒法找到醫生上門簽署「死因醫學證明書」，就需要打999報警。首先由指揮及控制中心職員決定是否派救護車；若然確定病人已經死亡，警方會上門，聯絡食物環境衞生署派車送往公眾殮房。在公眾殮房，法醫科醫生會詢問離世者的病歷和臨終情況，初步檢查遺體，撰寫報告交給死因裁判官。死因裁判官收到警方和醫生的報告，再決定是否需要剖驗。原則上在香港只有二十類死亡個案需要報告給死因裁判官，死前被診斷為末期病患者，並不是需要呈報的個案，只是因為被送到公眾殮房，才變成需要申報。家屬可以病歷證明是末期病患，要求不用剖驗。20類須予報告死因裁判官的死亡個案1. 死亡原因不明2. 在突然/沒有得到診治的情況下死亡，死前被診斷為末期病患者除外3. 意外或受傷所導致的死亡4. 罪行所導致的死亡5. 施用麻醉藥導致死亡，或在接受全身麻醉的情況下死亡，或於施用麻醉後二十四小時內死去6. 手術所導致的死亡或在手術後四十八小時內死亡7. 職業疾病導致的死亡，與現時或以往的職業有直接或間接關連的死亡8. 胎兒死亡9. 產婦死亡10. 敗血症導致死亡，而所涉的敗血症主因不明11. 自殺身亡12. 受官方看管期間死亡13. 具法定逮捕或羈留權的公職人員在執行職務時導致的死亡14. 在政府部門的處所內死亡，而該部門的公職人員具有法定的逮捕或羈留權15. 法例所規定的某類精神病人在醫院內或在精神病院內死亡16. 在私人護理中心內發生的死亡17. 殺人罪行所導致的死亡18. 施用藥物或毒藥導致死亡19. 受虐待、飢餓、疏忽導致死亡20. 在香港境外發生、而屍體被運回香港境內的死亡

最後一程我想回家:普遍的誤會

目前超過九成香港人是在醫院離世，醫院彷彿變成一種「死亡認可」。但事實上只要家人已被診斷為末期病患，醫生一樣可以簽發死亡證，可以在家離世，事後亦可以申請不解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