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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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者的媽媽患上認知障礙症。照顧者認為子女應按其能力照顧父母,做能力所及的事就夠。

照顧者潤秀:

我媽未患上認知障礙症時,已申請了老人院, 到成功申請,我才透過社工知道。當時媽媽已確診,並計劃好照顧方法,所以沒有送她去老人院。

媽媽的做法給了我很大安慰:我有能力的話,當然會讓媽媽留在家中照顧,但若沒有能力,也可跟從媽媽的意願送她到老人院,這令我很安心。

所以我也跟兒子說:婆婆患認知障礙症,所以我也很大機會患病,若你有能力就照顧我,否則可送我進院舍。

人只能活在當下,如子女有能力照顧當然好,萬一做不到,他們會很不舒服。我希望兒子也像我一樣,做能力所及的事,並感到安心。

四大處理方法

子女與父母的關係細水長流,未必會因地域而改變。若子女真的要移民,照顧者 Eva 提出四大處理方法:

處理與父母關係的四大方法:籌備移民時與父母討論、離開前找合適院舍、離開後定期聯繫、回港時定期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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籌備時:開心見誠地討論,讓長者明白子女的掙扎和難處,不要隨便找間老人院送父母進去,令他們感到被遺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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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前:找一間願意合作、能幫忙的院舍,例如容許定期視像見面、有事會聯絡子女、有面書讓子女知悉院內活動情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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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後:定期聯繫很重要,「我兒子在外國,但感覺跟他距離近了,因為可透過WhatsApp 交流,他比以往更關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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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港時:定期回港去老人院探望時,可著意結識其他家屬,從不同途徑取得更多長者的資訊。例如經常到院舍探訪媽媽的小惠,就常被其他家屬在WhatsApp 託付,請她幫忙關顧他們的親人。

這位照顧者的女兒移居日本已有八年。雖然相當掛念,但她認為女兒也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永遠要她留在自己身邊,要學習放手。

女兒在日本

文:照顧者蒲公英

女兒向來獨立自信,又愛冒險:初小已自行乘火車去參加興趣班,初中獨自乘飛機去美國讀暑期班。

她素來嚮往別國文化,尤其日本。中學階段已能熟練地操日語的聽、講、讀、寫。

她一直想去日本發展,奈何當時我一直患病,所以她一直留在我身邊,直至 29 歲那年,她要求參加工作假期簽證,去日本體驗生活一年。我實在沒有什麼理由去阻止她。

自從她去了日本,我要面對一個人獨居的生活,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

我努力去安排自己有恆常規律的作息,並且非常努力去實行,在日間還可以,到了晚上,只剩下自己一個和四周冷冰冰的牆壁,難免有些寂寞。

多得現今的科技,我們仍可常常利用智能電話 通訊,減輕了孤單的感覺。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接近一年了,想女兒又可回到我身邊——豈料她竟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並獲得了來年的工作簽證,當時我很矛盾,一方面想 她回來,但另一方面又為她找到自己的路向而高興。

學習放手,真是一份很艱難的功課。但回頭想一想,如果女兒不只是工作,而是在日本結婚了,我能自私地要求她回來嗎?

就算她在香港,她也有自己的生活,總不能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真的是時候放手了,想清楚後,人也釋然了。

如今,女兒不經不覺已在外八年了。 囡囡,我真的很掛念妳!

擔起新角色

女兒去了日本,我就常一個人在家。

自從離開職場,我就是家庭主婦,社交生活甚少,女兒離開後,我的生活失去重心,連每日三餐也是草草了事,心裡總是空蕩蕩。

我知道這樣很不健康,情緒遲早會出狀況,於是我去找住處附近的非牟利機構,希望可以做義工打發時間,可惜一直都找不到合適的工作。

某一天,我在互聯網看到倪匡先生的見證,就跑去一間樓上小教會,接著我經常返教會,每周三天下午在教會陪小學生們做功課,另外兩天則教少 數族裔的小朋友中文和功課,自此生活有了重心,整個人也豁然開朗,思女之情也減輕了一點。

直至父親入了安老院,我要回娘家照顧母親,從那時起,我便當起照顧者這個角色。

媽媽是個很有個性的人,我行我素,照顧是很大的挑戰;加上兄弟姊妹的諸般意見,當時真是壓力爆煲!

好在媽媽也體會我的難處和壓力,就算不大願意,有時也會聽聽其他人的勸說,減低我的壓力。

女兒在日本,也頻頻找我,聽我訴苦。她常勸我不要「死頂」,要為自己找出口,給自己有喘息的時間和空間,這才能長時間去照顧媽媽。

女兒勸我享受與媽媽單獨相處的時間,每次相聚都是最「正」的溝通,把小時候欠缺的都補回來。

我跟著女兒說的話,漸漸地我的壓力減少了,和媽媽的關係更親密了,直到母親離世。

照顧者的丈夫患上認知障礙症,她的家人認為女兒應回來照顧父親,但她認為孝順有不同方式,不等如要女兒放棄一切。

丈夫病了

2016 年丈夫確診患上認知障礙症,女兒很震驚和擔憂,多番問我能否自行處理爸爸的情況,是否需要她從日本搬回來?

當時,丈夫只是早期患者,生活上並沒有什麼重大改變,只是比以前更沉默,當然不需她搬回來。

從那時起,我就四處尋找有關認知障礙症的資料。2017 年開始參加大智飯局等活動,學習了很多關於認知障礙症的知識、如何與患者相處的秘技,所以生活仍可以正常運作。 

及至 2019 年,丈夫病情急轉直下,甚至需要入住安老院,身邊的人都覺得女兒應該回來照顧父親,夫家的家人反應尤其大,覺得回來是順理成章的事,如不回來就罪大惡極!

其實女兒也多次說放棄日本的一切回來照顧父親。

可是這次反而是我冷靜起來,首先孝順並不是要放棄一切跑回家去做照顧者,孝順其實是有很多不同的模式,每個人,每個家庭都不一樣。

記得當時我問你:「你回來照顧,爸爸的病情會逆轉變好嗎?」

「當然不會。」

「這些年來,你在日本快樂嗎?」

「快樂呀!」

「那你為什麼放棄快樂跑回來?我們做父母的,不就是希望子女健康快樂嗎?再者,到我和你爸都走了,人在香港的你會有什麼打算?你能找回你的快樂嗎?」

然而第三天,女兒就出現在我的面前,雖是留港短短一星期,但這已是對你的爸爸和我最大的支持。

疫情無法回港

轉眼2021年,疫情已超過一年半,長期居於海外的女兒已兩年没有回來,真的很掛念她。

本來只是惦記著她,但近日因生病而需要入院治療,情況就變得不一樣——當我入到急症室,真是誠惶誠恐,這是我從沒有的感覺!

丈夫患上柏金遜症和認知障礙症,我作為照顧者,每天都很忙碌,生活很艱辛但也很充實。然而當丈夫病情有變時,或是我生病時,我就慌了。

這種時候很希望女兒能在身邊,為我們出謀獻策,還有不可缺的支持。 在醫院急症室,我很害怕自己病情惡化,沒有人可以為我作醫療指示,若然最終要接受入侵性的治療,真是莫大的痛苦。

同時我也很擔心認知障礙症的丈夫,他一直由我自己照顧,若然我倒下,誰去照顧?

這年半以來,院舍不能探訪,他已經衰退得很快,抑鬱和焦慮的程度也增加了不少,若連我都倒下,真不敢想像他會變成怎樣!

如果我倒下了,女兒又不能回來,相信她會十分焦躁!同時也會有罪疚感,這些對她情緒的負面影響,是我極不願意看到的。

講真,我已是相對積極和主動,懂得尋求協助,也有這麼多的憂慮。更何況那些子女也在海外,只剩獨自或二人留港生活的長者?

2022年院舍多次爆發疫情,照顧者丈夫要被隔離,音訊全無。疫情下女兒又難以回港探望,遠水不能救近火,令她更感無助。

想念女兒

2022 年院舍已經多次爆發疫情:我作為照顧者,每天都忐忑不安。

丈夫一直大倒退,很想陪伴他,握握他的手,抱抱他,就算聽不懂他說什麼,也想聽聽他的聲音——可是這些都是遙不可及。

我不知道哪一天, 他會完全沒有反應,或者離我而去,這會是很大的遺憾。

女兒想回來探望,依然困難重重,講真,看見她爸爸一天比一天差,我也難免充滿負面的想法。

有時真的很想有人幫我分擔、支持我,可是女兒在日本,遠水不能救近火......

前陣子丈夫進了亞博,音訊全無,更覺得女兒不在身邊,那份無助我寫不出來。

現在每天我只能做應做的事,至於想做的事,消失很久了。

這是很多照顧者的處境:擱下了自己的需要,明知影響很壞,對自己也不公平,但出路在哪裡?

前面依然漆黑困頓......囡,你雖在遠方,我仍感謝你對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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