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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者潤秀:
我媽未患上認知障礙症時,已申請了老人院, 到成功申請,我才透過社工知道。當時媽媽已確診,並計劃好照顧方法,所以沒有送她去老人院。
媽媽的做法給了我很大安慰:我有能力的話,當然會讓媽媽留在家中照顧,但若沒有能力,也可跟從媽媽的意願送她到老人院,這令我很安心。
所以我也跟兒子說:婆婆患認知障礙症,所以我也很大機會患病,若你有能力就照顧我,否則可送我進院舍。
人只能活在當下,如子女有能力照顧當然好,萬一做不到,他們會很不舒服。我希望兒子也像我一樣,做能力所及的事,並感到安心。
子女與父母的關係細水長流,未必會因地域而改變。若子女真的要移民,照顧者 Eva 提出四大處理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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籌備時:開心見誠地討論,讓長者明白子女的掙扎和難處,不要隨便找間老人院送父母進去,令他們感到被遺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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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前:找一間願意合作、能幫忙的院舍,例如容許定期視像見面、有事會聯絡子女、有面書讓子女知悉院內活動情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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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後:定期聯繫很重要,「我兒子在外國,但感覺跟他距離近了,因為可透過WhatsApp 交流,他比以往更關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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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港時:定期回港去老人院探望時,可著意結識其他家屬,從不同途徑取得更多長者的資訊。例如經常到院舍探訪媽媽的小惠,就常被其他家屬在WhatsApp 託付,請她幫忙關顧他們的親人。
女兒在日本
文:照顧者蒲公英
女兒向來獨立自信,又愛冒險:初小已自行乘火車去參加興趣班,初中獨自乘飛機去美國讀暑期班。
她素來嚮往別國文化,尤其日本。中學階段已能熟練地操日語的聽、講、讀、寫。
她一直想去日本發展,奈何當時我一直患病,所以她一直留在我身邊,直至 29 歲那年,她要求參加工作假期簽證,去日本體驗生活一年。我實在沒有什麼理由去阻止她。
自從她去了日本,我要面對一個人獨居的生活,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
我努力去安排自己有恆常規律的作息,並且非常努力去實行,在日間還可以,到了晚上,只剩下自己一個和四周冷冰冰的牆壁,難免有些寂寞。
多得現今的科技,我們仍可常常利用智能電話 通訊,減輕了孤單的感覺。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接近一年了,想女兒又可回到我身邊——豈料她竟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並獲得了來年的工作簽證,當時我很矛盾,一方面想 她回來,但另一方面又為她找到自己的路向而高興。
學習放手,真是一份很艱難的功課。但回頭想一想,如果女兒不只是工作,而是在日本結婚了,我能自私地要求她回來嗎?
就算她在香港,她也有自己的生活,總不能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真的是時候放手了,想清楚後,人也釋然了。
如今,女兒不經不覺已在外八年了。 囡囡,我真的很掛念妳!
擔起新角色
女兒去了日本,我就常一個人在家。
自從離開職場,我就是家庭主婦,社交生活甚少,女兒離開後,我的生活失去重心,連每日三餐也是草草了事,心裡總是空蕩蕩。
我知道這樣很不健康,情緒遲早會出狀況,於是我去找住處附近的非牟利機構,希望可以做義工打發時間,可惜一直都找不到合適的工作。
某一天,我在互聯網看到倪匡先生的見證,就跑去一間樓上小教會,接著我經常返教會,每周三天下午在教會陪小學生們做功課,另外兩天則教少 數族裔的小朋友中文和功課,自此生活有了重心,整個人也豁然開朗,思女之情也減輕了一點。
直至父親入了安老院,我要回娘家照顧母親,從那時起,我便當起照顧者這個角色。
媽媽是個很有個性的人,我行我素,照顧是很大的挑戰;加上兄弟姊妹的諸般意見,當時真是壓力爆煲!
好在媽媽也體會我的難處和壓力,就算不大願意,有時也會聽聽其他人的勸說,減低我的壓力。
女兒在日本,也頻頻找我,聽我訴苦。她常勸我不要「死頂」,要為自己找出口,給自己有喘息的時間和空間,這才能長時間去照顧媽媽。
女兒勸我享受與媽媽單獨相處的時間,每次相聚都是最「正」的溝通,把小時候欠缺的都補回來。
我跟著女兒說的話,漸漸地我的壓力減少了,和媽媽的關係更親密了,直到母親離世。
丈夫病了
2016 年丈夫確診患上認知障礙症,女兒很震驚和擔憂,多番問我能否自行處理爸爸的情況,是否需要她從日本搬回來?
當時,丈夫只是早期患者,生活上並沒有什麼重大改變,只是比以前更沉默,當然不需她搬回來。
從那時起,我就四處尋找有關認知障礙症的資料。2017 年開始參加大智飯局等活動,學習了很多關於認知障礙症的知識、如何與患者相處的秘技,所以生活仍可以正常運作。
及至 2019 年,丈夫病情急轉直下,甚至需要入住安老院,身邊的人都覺得女兒應該回來照顧父親,夫家的家人反應尤其大,覺得回來是順理成章的事,如不回來就罪大惡極!
其實女兒也多次說放棄日本的一切回來照顧父親。
可是這次反而是我冷靜起來,首先孝順並不是要放棄一切跑回家去做照顧者,孝順其實是有很多不同的模式,每個人,每個家庭都不一樣。
記得當時我問你:「你回來照顧,爸爸的病情會逆轉變好嗎?」
「當然不會。」
「這些年來,你在日本快樂嗎?」
「快樂呀!」
「那你為什麼放棄快樂跑回來?我們做父母的,不就是希望子女健康快樂嗎?再者,到我和你爸都走了,人在香港的你會有什麼打算?你能找回你的快樂嗎?」
然而第三天,女兒就出現在我的面前,雖是留港短短一星期,但這已是對你的爸爸和我最大的支持。
疫情無法回港
轉眼2021年,疫情已超過一年半,長期居於海外的女兒已兩年没有回來,真的很掛念她。
本來只是惦記著她,但近日因生病而需要入院治療,情況就變得不一樣——當我入到急症室,真是誠惶誠恐,這是我從沒有的感覺!
丈夫患上柏金遜症和認知障礙症,我作為照顧者,每天都很忙碌,生活很艱辛但也很充實。然而當丈夫病情有變時,或是我生病時,我就慌了。
這種時候很希望女兒能在身邊,為我們出謀獻策,還有不可缺的支持。 在醫院急症室,我很害怕自己病情惡化,沒有人可以為我作醫療指示,若然最終要接受入侵性的治療,真是莫大的痛苦。
同時我也很擔心認知障礙症的丈夫,他一直由我自己照顧,若然我倒下,誰去照顧?
這年半以來,院舍不能探訪,他已經衰退得很快,抑鬱和焦慮的程度也增加了不少,若連我都倒下,真不敢想像他會變成怎樣!
如果我倒下了,女兒又不能回來,相信她會十分焦躁!同時也會有罪疚感,這些對她情緒的負面影響,是我極不願意看到的。
講真,我已是相對積極和主動,懂得尋求協助,也有這麼多的憂慮。更何況那些子女也在海外,只剩獨自或二人留港生活的長者?
想念女兒
2022 年院舍已經多次爆發疫情:我作為照顧者,每天都忐忑不安。
丈夫一直大倒退,很想陪伴他,握握他的手,抱抱他,就算聽不懂他說什麼,也想聽聽他的聲音——可是這些都是遙不可及。
我不知道哪一天, 他會完全沒有反應,或者離我而去,這會是很大的遺憾。
女兒想回來探望,依然困難重重,講真,看見她爸爸一天比一天差,我也難免充滿負面的想法。
有時真的很想有人幫我分擔、支持我,可是女兒在日本,遠水不能救近火......
前陣子丈夫進了亞博,音訊全無,更覺得女兒不在身邊,那份無助我寫不出來。
現在每天我只能做應做的事,至於想做的事,消失很久了。
這是很多照顧者的處境:擱下了自己的需要,明知影響很壞,對自己也不公平,但出路在哪裡?
前面依然漆黑困頓......囡,你雖在遠方,我仍感謝你對我的支持。